那中年人接过来看了一眼，神情都放松了，“不错，过两天我让人把他们送上车。”
这个程序也很严谨的，主要是担心人员跑掉，再成为盲流。
方斌听了也不敢说什么，就笑笑，“您说得是，那我们今天能不能带他们出去……”
中年男人脸色一冷，“就在这儿等着，哪都不许去……”
方斌也没有办法，回头看了下方尧，方尧无奈冲他点点头。
中年看了方尧一眼，问：“你们农场应该挺缺人吧？这样，你留个地址，这儿还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干脆跟你们一起送你们农场参与劳动好了……”
天知道最近他已经因为这些人焦头烂额了，让这些人回家，他们又不回去，又不能让这些盲流留在这挤占城市生存空间。
人一多，吃喝还是问题，这边快供不上了……
方尧：他做不了这个主啊……
想了想红旗农场的情况，确实挺缺人的，要知道庄队长他们一心想把农场做大，而上面能分配的物资又有限，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
但这些事哪是自己说了算的？
在方尧犹豫的时候中年不客气拉过来方尧坐下，还笑容满面地给他一支笔，让他留个地址，说有车的话会直接联系他。
很快就会安排人跟车送他们返回农场。
方尧一脸懵逼地签了名字，出来门的时候整个人才清醒，完了！这要是庄队长到时候怪他咋办？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刚出了办公室的门，那个中年干事就开心地哼起了调子。
不等方尧想清楚，方斌就拉着他挤过院里人群来到一间简陋的小殿，房门口站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
方斌上前点头哈腰笑着说：“同志，俺们来看看俺家人……”
青年干事脸色严肃，“又是你啊？你这都来了几次了？天天来有意思嘛？这次想见的话……”
干事摩挲着手指，压低声音说：“一张全国粮票……”
方斌脸上尴尬，方尧挤过来说：“大哥，我是第一次来，我来接人的，刚从咱们治安办公室出来，主任都批准了，不信你去问……”
“嗐！”青年干事脸色难看，甩手说：“看去吧，快点啊！别磨叽！！”
小殿里面挤满了人，殿的正方是一座高大的佛像，但连个供桌也没有。
地面上铺着简单的草席和为数不多的被褥，很多人穿着破烂表情麻木地或坐或躺在上面。
方尧他们到门口时就被族长他们看到。
方向武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眼眶泛红地跑过来盯着方尧问：“尧，你怎么来了？你奶跟你娘他们怎么样？”
方向武此时身上的棉袄到处都是破洞，露出里面发黄发硬的棉花。
脚上的鞋子也磨烂了，一双脚掌都是冻疮，看到方向武的样子，方尧心口发涩。
这时同样衣衫褴褛的方向文扶着方茂过来，还有师爷他们都是面黄肌瘦的。
方茂面色焦急地问：“你咋来了？你们落户了没？有没有带落户手续？”
方尧看着后面跟过来的族长方苇他们，赶紧使劲点头，哽咽着说：“落户了，我还带手续来了，爷爷、族长，我就是来接你们的……”
方尧说着，打开麻袋拿出来一兜二和面馒头掏出来递给方茂，“爷爷，你们先垫垫，怎…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啊？”
方茂接过来布兜，看着里面的粮食不住地叹息，将里面的馒头拿出来分给其他人。
方向文眼泪夺眶而出，好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最后还是二哥方通抹着眼泪详细说了下路上的事，包括路过穷乡僻壤家当牲口被抢，好不容易保住了些粮食，又沿途要饭才撑过来的。
他看了眼方茂拿出来的二和面馒头咽了咽口水，但方茂拿出来这点也是紧着族长他们这些老人和小孩，还没分到方通这里就没了。
十岁出头的方济可不会客气，他狼吞虎咽的咽下半个二和面馒头，消瘦地如枯枝的手紧紧地抓住方尧，“三哥还有没有吃的？我还饿啊，不够吃，这边发的稀粥吃不饱……”
方尧看着他瘪瘦的脸颊，脸色不忍，又偷偷在麻袋里放了几根蒸红薯，拿出来递给他和师爷他们，“先垫垫，明天我再来给你们送吃的，这两天咱们就离开这儿了。”
周围的人看到这边拿出来了粮食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在这陌生的地界，能有亲人带着粮食寻来该是多大的幸运。
不少人拉着孩子就朝这边磕头，“大爷，给口吃的吧！您是慈悲心善的好人啊，能不能施舍口吃的……”
“求求您了！给点干粮吧！”
方茂面无表情，方族长他们尽管脸色复杂，也不敢朝那边瞥一眼，生怕被赖上。
方尧也不会管他们，这边收容所里再怎么不够吃，也饿不死。
门口站岗的青年干事听到里面的喧闹就进来了：“喊什么喊！闭嘴！哪里就饿着你们了！”
他视线瞄到方族长他们手里的二和面馒头，眼睛闪了闪，语气缓了下：“赶紧的，看完了快点走，时间快到了。”
方族长笑着冲他说：“同志，我再跟他说句话，他马上就走。”
“快点啊！”
方族长凑近方尧耳边说了几句话，方尧听了也很惊讶，连忙点点头。
方族长欣慰地看着他，“你们先回去吧，照顾好自己，这边没事儿……”
临出门的时候，门口的青年干事叫住了方尧，他露出了个自认为和善的笑：
“小兄弟，明天记得多给他们带点粮食来，收容所这边经费有限，最近大家伙食都不好，俺们也是尽力了，你们来认领的多负责负责……”
方尧回头看了爹和师爷他们几眼，见师爷家人高马大的吴高骏也瘦了一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出来跟吴高阳汇合的时候，方博也下班过来了，此时两人正蹲在树下的角落等着他们。
方博看到方尧就眼泪稀里哗啦地，“老三，咱们家当都没了，啥都没了，都是我没用，我要是早点接住咱爹他们……”
方尧赶紧止住他，“大哥，你别这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情是个人能决定的嘛？就是再来10个你也解决不了。
方博却听不进去方尧的话，自顾自地哭着，就像受了委屈的人终于看到亲人那种释放，谁来安慰都没用，哭够了才行，他只觉得命运都在针对他们。
方尧有些忧愁地看着方博发泄，旁边吴高阳无奈地叹口气。
方尧可没时间听方博在这哭，就问：“大哥，你在厂里干得咋样？”
“还行，这儿的活儿不难，就是累了点……”方博擦了擦眼泪，打着哭嗝说：“对了，找到蓉蓉了，就是她不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