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腔困惑,沈菡来到太后所在的玉瑶殿。
领着她的老嬷嬷板着一张棺材脸道:“夫人在此稍作等候,奴婢去通传给太后。”
“麻烦了。”
沈菡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周围忽然开始起风。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原本还算明亮的天空变得黑沉。
风骤起。
而面前的宫殿紧紧闭着,没有丝毫要开门的意思。
沈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想要走过去问一问,却被身边的宫女叫住:“夫人,太后正在小憩,等到醒了自然会叫您去面见,要是现在离开,难不成是想要违抗太后懿旨?”
沈菡看着她,此时即便她再愚钝,也能看出来太后是在故意刁难她。
可是为何?
“太后何时能醒?总不能让我在这里站一整天?”
“让你站着你就站,”宫女冷笑一声,“这也是你的福气!”
她叫来几个太监:“都在这里看着,若是有人敢抗旨,就打断腿!”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天空豆大的雨水滴了下来,不消多时,沈菡身上就被雨水湿透。
秋雨本就湿冷,更何况今日刮风降温,更是觉得凉。
沈菡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她生病了不要紧,可是孩子……
“几位公公,麻烦通传一声!能否让我去檐下躲雨?!我必手抄经文,为太后祈福!”
几个小太监不发一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终于沈菡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周围的几个太监宫女终于慌了,急急忙忙地进去通传,没多久把人送进殿内。
“快!太后让传太医过来!”
“她要是死在这里,你们一个全都得跟着陪葬!”
太后看着躺在美人靠上的沈菡,不由地啧了一声:“怎么这么容易晕?才让她站了一盏茶的功夫!”
“奴才摸着脑袋很烫,恐怕是发烧了……”老嬷嬷惊疑不定,“太后,这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吧?”
太后冷哼:“还没听说淋个雨能把人淋死的,太医呢?”
“马上就到了。”
一听见“太医”两个字,沈菡立刻恢复了一丝清明:“我没事,太后娘娘,臣妾没事,不必劳烦太医。”
太后看着她,皱着眉头说:“你就算是想死,也得给我死在外面!想要坏了我宫里的名声,门都没有!”
沈菡想要拒绝,要是被太医把脉,那她怀有身孕的消息就一定会传出去!
但她身体发软,意识也混沌不清,在晕过去之前,仿佛落入了一个略带凉意的怀里。
抬眸,看见了一脸阴沉的楼逸尘。
这个样子的他,更像是沈菡印象里以残暴手段镇压所有叛党的摄政王。
撑着最后的意识,沈菡在他耳边说:“不要,不要太医!”
“好。”声音是温柔的,跟他的情绪截然不同。
楼逸尘抱起沈菡,眼神扫过这几个太监,声音如有实质的刺骨:“刚刚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部处死。”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后的宫殿:“太后此番行径,本王记下了!”
房间内,老嬷嬷脸上的淡定从容不复存在:“太后!太后救我!我是按照你的命令去带她过来的啊!”
老嬷嬷身后,刚刚对沈菡恶语相向的宫女痛哭流涕请求原谅。
太后看着她们,脸色难看道:“小云,你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父母。”
十几个宫女太监被绑在凳子上,板子一声一声落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老嬷嬷心有余悸,她关上门,忍不住道:“这楼逸尘为何要如此护着她!”
太后揉了揉额头:“早就听说他曾经受到过沈家恩惠,还以为他冷心冷情,没想到竟然真会出手。”
“那咱们怎么办?还要帮柳姑娘吗?”
“帮,我想要权利,楼逸尘就是最大的阻碍,跟他交好的人,全都是敌人。至于柳梦柔……只要给一点好处就能说服宋辞朝成为我们的人,何乐而不为?”
“是,太后英明。”
…
沈菡有点发烧,她清醒过来之后,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滚烫,脑袋也混沌。
在她身边的,是之前带她进宫见皇帝的小宫女。
“夫人你醒了,”小宫女欣喜地拿了一碗姜汤,“夫人你先喝一口驱驱寒。”
沈菡点点头,捧着暖乎乎的碗:“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是楼逸尘带我走的?”
“这里是王爷在宫里的寝殿……奴婢觉得太后身边的容嬷嬷不怀好意,就擅自去找了王爷。”
沈菡露出了个笑容:“谢谢你。”
喝完姜汤,沈菡发现外头已经天黑,宫门关闭,她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走。
她虽然早听说楼逸尘经常住在皇宫里,但是真看到他的宫殿还是觉得震惊。
一个臣子,就算是同姓王爷,也不能在皇宫之中分到一个宫殿吧?
偏偏楼逸尘可以。
忽然,沈涵的肚子发出了巨大的抗议声,在这空旷的殿里十分明显。
宫女忍不住笑了笑:“沈夫人,你在这里稍等,我给你准备点吃的,可有什么忌口?”
沈菡摇了摇头:“没有,我都可以的。”
没过多久,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准备好了。
沈菡了解到她的名字是馨月,是这个顺贤殿为数不多的宫女。
馨月给沈菡布菜,见沈菡为人亲切没架子,不由得话也多了些:“奴婢之前一直在先帝爷的宫里擦花瓶,后来被先帝爷看上,差一点成了妃子……却不成想,白日里先帝刚提起,晚上就……我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后来被调到这里来干活,虽然累一点,好歹不会有人欺负我。”
沈菡看着她眼中的感激不算作假,不由地问:“难道你不害怕?楼逸尘为人狠戾残暴,有时还……”
想起之前某一次,沈菡的身边有个公子哥邀请她出去,第二天她就看见楼逸尘把他按在地上打。
听说是讨厌她身边出现其他人……
“奴婢倒是不觉得,奴婢只知道在这顺贤殿里没人欺负我,只要一心一意帮王爷做事,至少生命不会无缘无故受到伤害。”
沈菡点了点头。
顺贤殿空旷,沈菡在这里一时间没事情可做,而馨月坐在她的床边,缝着护膝。
沈菡看了一眼,赞道:“你手艺不错,针线缝得很密。给你自己缝的?尺寸看起来有点大。”
馨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奴婢想给王爷做,王爷救了我,我希望能给他做点什么。不过,可能是我手艺不好,每次送过去东西都会在郑虎身上出现!”
沈菡微微挑眉:“陛下不是说允许楼逸尘不跪?护膝给了他恐怕也不会用。”
“奴婢知道,可是……听说六年前,王爷为了求药,一步一磕头跪上了凌云寺,冻伤了膝盖,现在就算养好了,每年冬天也会有膝盖疼的毛病……”
馨月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也是听郑虎说的,沈夫人,您说王爷长得英俊,又有权有势,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身边一直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不是个办法!”
沈菡感觉耳边馨月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雾。
六年前?凌云寺?
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这么凑巧?
六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只有凌云寺的丹药能够救她一命。
宋辞朝当天不顾家人阻拦,冒着大雪去了凌云寺,九死一生才求回了一粒丹药。
沈菡勉强露出了个笑容:“他求药是为谁?”
“不知道,”馨月回想了一下,“从来没听人提起过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这颗药用在了谁身上。”
沈菡眼前恍惚了一瞬,如果那一年楼逸尘一步一叩首得到了丹药,膝盖受伤。
可宋辞朝呢?
他似乎从未提起过身上有何损伤,也从未提起过那一日的艰辛。
沈菡一直以为,是他不愿意让她伤心。
可是现在想来,难不成是心虚?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菡觉得心口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沈夫人,我能看出来王爷他很在乎您,您能不能在奴婢的护膝上添上几针?我跟王爷说您也帮忙了,说不定他就会收下了……”
若是以前,沈菡一定会拒绝。
但是沈菡现在怀疑当初真正救了自己的人是楼逸尘,于是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接过。
不管这件事情是馨月无意之言,还是楼逸尘指示。
沈菡都不得不佩服,他下了一步好棋。
她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