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又讨了根烟,一口就嘬了大半。
看着他脸上五味杂陈的表情,苏哲安慰式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很能理解阿斌当时是何种心情。
间接被自己害死的人死而复生,却又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活在别人皮囊里,是笑还是该恐惧?
没得精神病,都算阿斌心理承受能力强悍了。
“你当时...就没点出他的身份吗?”
苏哲好奇问道。
阿斌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也有想过,可再三思量后,还是选择不打去扰。”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说出来那性质就变了,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
“通过那封信,我看得出来,他想在石俑村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李寅之是那个年代少有的高级知识分子,又是村长,我想,在他的带领下,石俑村这一片黄土地,未来一定会成为一座全国了不起的城市。”
苏哲听到这,不禁咧了咧嘴。
心想那时候的人,都这么单纯的吗,单纯的都有点...可爱了。
果然印了苏哲心中所想,接下来就听阿斌说道。
“事实证明,我特么就是天底下头号大傻逼。”
“项目结案报告递上去的当天下午,引水渠项目通报就下达到石俑村。”
“我到很后来找李寅之对峙的时候,才知道,那老王八蛋不仅给市里写了信,还给报社去了一封表扬信。”
“把上上下下给夸了个天花乱坠。”
“看似真情实意,可实则用心歹毒,市里把引水渠项目往上一报,省里的领导立刻就拍板定了下来。”
苏哲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可眉头随后又紧紧拧起,疑惑问道。
“按理说,李寅之应该清楚他的死不关你的事,而且你每天去水库找他的尸身,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想要报复,不是应该放过你吗?”
听到苏哲讲出这番话,阿斌看向苏哲的眼神都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阴谋,而我被他诓骗了七年,才幡然醒悟。”
“看来,你或许真能带大家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苏哲不解问道。
阿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接着前头的回溯说起。
“我之前说过,那些知青对我的意见很大,引水渠的通知下来后,他们都认为是我向上级申请的。”
“那段时间,我营帐私人物品遭打砸破坏,晚上挨闷棍被人套麻袋是常有的事。”
“很快,我就从营地搬到了王德顺家。”
“并且施工现场,石俑村人一直在帮我出头。”
“我知道这背后有李寅之帮忙,作为谢礼,我就把他死的那晚遗失的包裹还给了他。”
“王茂才从没和我提过他在水库摸什么,不过得知王德顺就是李寅之后,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找他的包。”
“他只拿走一个放大镜,就托我把包找个地方随便埋了。”
“当时我们都未多说一个字,可两人已然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这番愚蠢的举动,才加速了我走向死亡的脚步。”
“有天晚上,王茂才偷摸找到我,说他爹让他明天到市火车站接人。”
“可他们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一辈子连城里都没去过,外头哪来的亲戚,这让他感到十分奇怪。”
“对王茂才,我一直心生愧疚,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能跟他说,还要演成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帮李寅之隐瞒。”
“我大致猜到来的人,可能是李寅之的家人,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照例,我又把他给敷衍了过去,打算找个机会和李寅之好好谈谈。”
“第二天一大早,我目送着,他和他婆娘,赶着驴车离开了村子。”
“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了他们的消息。”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李寅之显得很是暴躁,随便一件小事,都能引得他大发肝火。”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村子频频发生一些怪事。”
“有天,我去水库上工,我低头正走着,明明看着自己走过一条石板路,可抬头,居然发现石桥离自己还有段距离,自己压根没出村。”
“路是我修的,而且每天上工下工,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闭着眼睛,只凭脚感我都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况且我还亲眼目睹了。”
“怎么可能出现这么邪门的事,李寅之的复活,我无比坚定的信念,无论是科学上的,还是思想上的都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即便不想承认,我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然而,遭遇鬼打墙的,不止我一个人。”
“先是村里人在窃窃私语,随后连驻扎在营地里的知青也在说。”
“恐慌情绪像藤蔓在人群中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随后,那些整日担惊受怕的知青们,统统把矛头指向我。”
“哼!他们可不傻,谣言传的越邪乎,他们就越能在语言上蛊惑那些愚昧的乡民。”
“外加上村长的儿子儿媳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我就住在他家,很快我就成了众人讨伐的灾星。”
“连石俑村的人,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终于有一天,在给一段高架水渠砌水槽时,他们动了手。”
“当我被人一把从二十多米高的水泥桩上推下,坠地前的那两三秒,我看到地面上的人,一个个昂着脸,用极其冷漠的眼神瞅着我,有的人甚至还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
“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我的心,都冷的止不住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