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宁一路上十分小心,到了县城之后,便找到了服装厂后面那条小巷子,黑市就藏在这儿。
她压了压头上的草帽,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上辈子她嫁给林国栋之后,为了维持生计,也到黑市卖过草药,所以很清楚这里的价格,也知道这个姓钟的男人收药材价格最公道。
“野生黄芪?”
眼镜男仔细检查着她的药材,满意的点了点头,“成色很不错,我都要了,你出个价。”
沈书宁比了个手势,然后神色淡然的看向对方。
“小姑娘,你这个价格,比医疗站收购价格至少高了五六倍啊。”
“你要不要?”
男人沉吟片刻,眉头微微拧着,似乎是有些为难,“小姑娘,你往下压一点,四块钱一公斤,这些我全要了。”
沈书宁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手上的油纸包收回,放进背篓,转身就要离开。
“哎!等等,小姑娘性子怎么这么急躁?做生意不就是互相试探底线,不过七块钱一斤,确实是超出我的预算了,我们各退一步,五块钱一公斤。怎么样?你这些起码也有三四公斤,不少钱了!”
“六块钱,我这里还有一颗野生人参,你要是同意……”
话音未落,男人直接将沈书宁扯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丫头,你真有野生人参?我能不能先看看?”
沈书宁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自然同意,她小心翼翼的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野生人参,看样子,至少也有三四十年了。
这可是好东西!
“姑娘,你的黄芪,我都要了,算上这根人参,九十块钱!你看成不?”
眼镜男一咬牙,报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那堆黄芪顶多也就是二十四五块钱,也就是说这根人参他给了六十五块的价格!要知道这个时代,三十块钱就是公社干部一个月的工资。
“成交!”
“姑娘,你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东西,就到迎新路18号找我,这儿人多眼杂,不安全。我姓钟,你可以叫我钟叔。”
“好,钟叔,我……还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你知道哪里收银器吗?”
她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学校那边已经申请了助学金,但她要生活,还要照顾弟弟,她已经决定将弟弟接到省城接受更好的治疗,这些都需要钱。
镯子是奶奶的遗物,她不舍,但活着的人更重要!
她也相信,奶奶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况且,黑市这边风险太大,如果没记错的话,11月份这儿就会被人举报。
“银器?咳咳,丫头,你手上的好东西,不少啊,拿出来看看吧,我认识一个收银器的,不过他一般不来黑市,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脱手。”
沈书宁从怀里摸出银镯:“这个什么价?”
钟叔眼睛一亮,仔仔细细的查看之后,推了推眼镜,“这可是老东西了,份量也不轻,我可以出壹佰贰拾块。”
这个价格跟她预期的差不多。
痛痛快快收了钱之后,沈书宁就直接去了一趟信用社,办了张存折,把钱全都存了进去。
今天这一趟可真不白跑,贰佰壹拾块,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用担心学费,也不用担心她和向阳日后留在省城的费用。
忙活了一整天,沈书宁刚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隔壁张婶冲她喊道:“书宁,你咋还在这儿?县医院上午打电话过来,说你弟快不行了!你爹娘已经赶过去了!”
沈书宁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然后丢下身上的背篓,转身就往县医院的方向跑。
“等等,等等,你这跑到医院得啥时候了?骑我家的自行车去!”
沈书宁红着眼眶,道了声谢。
等她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县医院走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沈书宁头晕目眩。
她贴着冰冷的墙壁,偷听着医生办公室里传出的对话。
“……肾功能衰竭需要长期透析,严重的话,后期可能需要换肾。”
医生的声音冷静而残酷,“先准备两百元押金,后续治疗费用……”
“大夫!”父亲沈有田的声音发颤,“我们庄稼人,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能不能……先治着?”母亲刘秀菊带着哭腔,“钱我们慢慢凑……”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医生的语气缓和了些,“而且县医院也没有这个医疗水平,我认识省城一个专家,如果实在困难,看看到时候能不能给你们减免一些费用,不过押金得先准备好,好歹先让孩子转院治疗。”
沈书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两百元!
这对沈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不过幸好,她提前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做好准备。
办公室门突然打开,沈书宁来不及躲闪,与走出来的父母撞个正着。
“都是你!”
母亲刘秀菊突然扑上来厮打她,“都怨你这个丧门星,你要是不跟林家闹起来,你弟弟也不会为了给你出头去找林家,就不会发病,现在好了,家里所有钱都花光了,人也没救回来。原本还有林家的彩礼钱,现在怎么办?你说,现在咋办啊!”
沈书宁抓住她娘的手腕,眼神犀利的质问道:“阳阳的药是不是被人换过?我昨天来看他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好转了,还跟我说今天想吃我做的野菜团子,怎么会突发肾衰竭?!”
这事儿她上辈子就经历过,林国栋和沈嘉月偷偷换了她的药,导致她的病情突然加重,最后不甘心的死在了病床上。
刘秀菊眼神闪烁:“胡说什么?就是你自己耽误的!非要读什么大学,还闹到了县长面前,现在你弟弟……”
“这里是医院,不许喧哗,病人还需要休息。”
宋医生见沈书宁来了,叹了口气,“书宁,你跟我来一趟。”
沈书宁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抿着唇,跟着宋医生到了她的办公室后,才哑声问道:“宋医生,我弟弟的病情……”
“情况很不好,医院开出来的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宋医生停顿了片刻,然后从白大褂口袋内摸出一个棕色小药瓶,“这个不是我们医院开的,我是在病房的地上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