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把妙音坊交给孟瑶了吗?”
“对啊,怎么了?”
“那你还让晓星尘他们去妙音坊拿钱?”
“他不差那点钱,妙音坊更不差。”
“你真的全部都想起来了?”江澄探究的眼神落到她脸上。
叶钰耸肩,“反正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
“当初你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触碰到了一些不能说的东西,放心,昏迷是好事,起码身体反噬已经全消了。”
这倒是真的,他请来的所有医师都说她现在身体很好。
江澄沉默了好一会儿。
叶钰领着他,在一处石壁前停下。
落到地面后,江澄左右打量了一番。
山青水秀,流水潺潺,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江澄收回视线,见叶钰打开石壁上的禁制,露出一条小径,叶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笑容很浅,“走吧。”
他这才抬脚跟上。
穿过小径,石壁潮湿的苔藓气息忽然被清甜的桂花香取代。
叶钰带着人熟门熟路,转过九曲回廊般的竹林,面前这才豁然开朗。
谷地间白墙黛瓦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三两孩童追逐着纸鸢,嬉笑跑过青石板桥。溪水绕着水车汩汩转动,一旁浣衣妇人抬起头,见了叶钰便笑着颔首致意。
叶钰朝她也点了一下头,清清浅浅的微笑,衬得她身上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润气质。
江澄神色复杂的看向叶钰,叶钰注意到了,主动解释:“幽篁谷早就被温若寒派来的人一把火烧没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都是这些年叶序带着人,一点一点重建的。”
江澄问:“那他们?也是叶氏的人吗?”
叶钰思考了一下,答道:“不是,但也差不多吧。”
再往前几步,整片竹林便如翠色屏风般铺开,竹林间矗立着一块丈高的石碑,朱砂镌刻的“幽篁谷”鲜红无比。
石碑旁斜倚着青色身影,叶序站直,低头行礼唤道:“谷主。”
叶钰骤然听到他改口,愣了一下,不过片刻很快调整过来,点头,“叶序,你知道妙音坊的事了?”
叶序只道:“属下会永远誓死追随谷主。”
叶钰无奈的摇了摇头。
比起她,叶序更适合这个谷主,偏偏他觉得自己是被老谷主捡来的,不是叶氏血脉,怎么也不愿意接过这个位置。
“叶序,你先下去吩咐晚膳吧,我和江澄忙了一天,还没吃饭呢。”
叶序点点头,抱着剑冲江澄行了一礼才退下。
江澄忍不住开始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叶钰顿了一下,低声道:“叶家祠堂。”
……
江澄在外面,注视着叶钰进了祠堂,十分熟练的拿起三根香,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里后,一动不动。
叶序过来看了一眼,道:“江宗主不必担心,谷主习惯发呆了。”
江澄垂下眸,“嗯”了一声,然后突然问,“这里有酒吗?”
叶序点点头,“去年还剩几坛,我去拿。”
江澄:“有劳。”
然后抬脚迈进了祠堂大门。
叶序原本想让他不要这个时候进去打扰她,但是一想到江宗主是叶钰亲自领着进来的,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转身离开。
等江澄跟着也跪在旁边上了香,叶钰这才如梦初醒,看向江澄,问:“你怎么进来了?”
江澄顿了一下,“进来上柱香,等会儿就走。”
叶钰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江澄垂眸看她,叶钰才仰头道:“腿麻了。”
“……”
江澄一脸无语的扶她,叶钰却突然抱住他,埋在他肩颈处,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江澄察觉到那里传来湿意,僵着手,回抱住她。
“江澄……”
过了好一会儿叶钰才瓮声瓮气叫他,“我好难过啊。”
找了那么久回家的路,却发现一切早在九年前就没了,叶钰难免伤感了些。
江澄抬手,宽大的手掌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我可以听。”
有些人真奇怪,要等四下无人才哭出来。还有些人更奇怪,只在一个人面前哭。
叶钰松开手,水洗后的眼睛更明亮了些,她有点不太好意思,道:“我没事,就是刚刚突然有点难受而已。”
江澄从来学不会哄人,转移话题问:“想喝酒吗?”
……
“江澄,你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把我灌醉。”叶钰无奈道。
反正她只要说谎就会被看出来。
江澄摇头,倒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人一杯酒,回答一个问题。”
叶钰抬头看他,试探问:“什么都可以吗?”
江澄点头。
叶钰仰头喝了一杯,入喉的果子酒清甜爽口,并不易醉,江澄或许只是借个名头想问她一些事情。
叶钰抹了一下唇,道:“我先问,你在射日之征受的最严重的伤在哪儿?”
江澄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还以为她会直接问失忆时候的事。
江澄答:“后背,偷袭,挨了一刀。”
他学着她的样子一口闷完,问:“失忆之后的事情都记得吗?”
叶钰眨了下眼睛,回忆起失忆的时候,和大白打架爬他身上的事情,若无其事的点头。
叶钰灌了一杯,“你说的婚约是真的吗?”
“真的,你的剑为什么叫碎玉?”
“…因为剑鞘,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有想起过我吗?”
“…想,我和魏无羡谁重要?”见叶钰开口就要答,江澄又补了一句,“必须二选一。”
“……你,江姐姐一直叫我小羽儿,为何你一次没叫过?”
“…小时候觉得太亲密了,不习惯。”
叶钰再接再厉,“现在,哦不对,我失忆的时候呢?为什么不叫?”
江澄看了她一眼,提醒:“这是下一个问题。”
叶钰撑起脸,“那你问吧。”
江澄按照规矩喝完,杯子倒扣在桌上。
这个动作代表游戏结束了。
他喉咙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偏头问:“上次在琅琊说的话还作数吗?”
叶钰“啊”了一声,“什么?”
江澄盯着她,一字一句重复那晚的话,“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那,等射日之征结束,我们就成亲。”
竹叶卷起,哗啦作响,像一场浪潮,顷刻之间,席卷心脏。
起风了。
安静了好久,这场试探落下帷幕。
风响的时候,他听见眼前人说:“好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