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钰玩心上来了,想看看老鸨到底想干什么,于是给叶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按兵不动,这才有了老鸨带人进屋的场景。
“给我搜身,看看有啥值钱玩意儿,搜完卖到人伢子那儿去,就这细皮嫩肉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鸨阴笑着,活像要吃小孩,此时上方房梁却跳下一道黑色人影,叶钰透过微弱的光瞧清楚了来人的长相,立马睁开眼睛:“住手!”
紧接着一阵惨叫,等一切安静下来后,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你……”叶钰瞠目结舌,“赵公子这么厉害?”
来人正是之前被她认为“不像好人”的赵姓男子。
叶序早已睁开眼,拦在叶钰前方。暗自警惕,心道此人灵力高深,藏匿于房梁,他却浑然不知,若是他刚刚想对少谷主动手,恐怕他根本拦不住。
赵公子皱眉,又松开,“你们……”
叶钰拍了拍叶序的手,示意他让开,凭此人的身手,要是想杀她,她肯定活不过今晚,拦着也没用。
干脆坦然面对,莞尔一笑:“我们原本就没事,是装的,不过多谢赵公子。”
说完,还行了一礼。
赵公子往旁边挪了一步,生硬地说:“我没救到你,不算。”
叶钰眨眨眼,一下明白了他的逻辑,说道:“怎么不算?照你这么说,医馆那次我也没真救到你,咱们两清了。”
赵公子沉思片刻,觉得有理,拱手道:“那便两清,再会。”说完,便从窗户一跃而下,消失不见。
叶序原本还觉得此人危险,等人走了,他又觉得要是那人能为他们所用,报仇一事肯定会如虎添翼。
于是叶序忍不住问:“少爷,他修为这么高,为什么不留他在身边?”
叶钰斜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心正则行端,苦厄常悲悯,善举不停息,助纣绝不为。家规可没说要挟恩求报。”
叶序顿时满脸羞愧,低下头去。叶钰见状,又宽慰道:“其实我也想啊,有个武力值高,脑子还不太灵光的随从,以后闯荡江湖就不怕了,多省心呐!”
叶序:“?”
叶序:……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
“但是我们身边不方便多个人,所以,本少爷只好忍痛放他走了。”
叶钰嘻嘻一笑,说着推开门,眼疾手快抓住一个想跑的姑娘,笑着问,“跑什么?”
她好歹修炼了这么久了,不至于连个凡人都抓不住,于是姑娘惊慌失色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叶钰笑:“看样子是都看到了,小叶子,灭口。”
叶序看了一眼装恶霸上头的自家少爷,无声的向她表达了他对“小叶子”称呼的不满,无奈少爷演的正起劲,没空搭理他,他只好上前一步,装模作样拿出灵剑,低声道:“得罪了。”
姑娘吓得连连后退,大喊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哦,是吗?”
叶钰的脸上,骤然绽放出一抹笑:“那可真是太好了!方便聊聊吗?”
孟诗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哭丧着脸,“可以。”
……
孟诗原本听说有修士大闹诗思轩,便以为是当初的那位大家主,终于想起她了,派人来接她和他儿子的。
结果所谓的修士,居然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孩子,她失望之际,却听见这毛头孩子点名要她。
她的心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不过她也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是个妓子,她却肚里有几分墨水,也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一个女子。孟诗觉着此人来者不善,恐是那位大家主的嫡子,知晓了她儿子的存在后,来杀人灭口的。
便打算等老鸨将他们关在柴房时,在假装其他人去探探口风,结果一个照面,她便被抓了。
叶钰没有在尸体堆里聊天的嗜好,从善如流的踏入另一个房间,叶序没动,等孟诗进去了,才紧跟在后面,顺手关了门。
孟诗心里忐忑不安,强撑着给叶钰倒了一杯酒,叶钰含笑点了点头,“多谢。”却没喝下。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叶钰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温和稚嫩的脸,笑的和善,孟诗多少放下了一点戒备,犹豫一番后问道:“你是兰陵金氏的人?”
叶钰摇头,诚实道:“抱歉,并不是。”
孟诗肉眼可见的失望了,叶钰接着道:“不过我确实是为了你们母子二人而来。”
“你有什么目的?”孟诗的眼睛紧紧盯着叶钰。
叶钰挑眉,拿出三枚铜钱,忽悠道:“如你所见,我是个术士。”
孟诗面上不显,心里不屑道:骗子。
叶钰把玩着铜钱:“孟诗,你不会以为金陵的那位大家主,真的会来接你吧?”
孟诗骤然抬头,关于那人,她没向外面透露过半分,其他人也只道是个修士,他是如何……
叶钰道:“要不然,我送你们去兰陵,你去看看,那位大家主究竟还记不记得你?”
孟诗回过神,低下头暗自思忖,摆在她面前的唯一的机会,她要答应吗?
或许关于那个人,这些修仙的都有所耳闻,只是诈她的,说不定一上路,她和阿瑶,都会死。
可是,孟诗抿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叶钰想了想,眼也不眨骗道:“我算出来,日后我与他是好友,不忍他童年凄惨,于是好奇,过来瞧瞧。”
孟诗最终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机会,点了头,唤来了孟瑶。
孟瑶被他母亲拉着来见叶钰,抱着一摞书,低头朝叶钰行了一个礼。
叶钰扶起他,口中道:“不必客气,坐。”
然后打量着现在应该已经十二岁的孟瑶。
虽然据她推测,孟瑶是十二岁,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格外瘦小的缘故,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比她还矮一个头,长得倒是乖巧可爱,面对叶钰露出一个笑。
叶钰见他坐的拘谨,笑了笑问:“你喜欢看书?”
孟瑶抿嘴,道:“这些是夫子留下的功课。”
叶钰震惊的看向那一摞书,语气复杂,“你夫子留这么多功课?”
孟瑶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咬字十分清晰,“我功课做完了,便……帮同窗也做了些。”
叶钰懂了,即便是照常交了束修,从诗思轩出去,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孟瑶当同窗?她感叹了一句,“你也真是不容易。”
孟瑶只是抿紧嘴,不肯多言。叶钰忽然想起来,问:“你母亲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孟瑶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
孟诗在门外转了几圈,她比那个老鸨的眼神要好些,知道叶钰身边的随侍修为了得,便猜想叶钰身份必定不俗,且观他谈吐涵养极高,再就是对那个人风流韵事的了解,她才决定赌一把。
这样的人,在抓住一根稻草后,是来不及反应的,要是没有赌徒心理,她也不会孤注一掷,在年轻时生下孟瑶,妄想飞上枝头。
她想起在路上和孟瑶叮嘱的话,定下心来。
“阿瑶聪慧,一定能得到那位小公子的青睐的。”
说着她好像是把自己说服了,强迫自己停下来,门外站着叶序,她问道:“这位大哥,你家少爷他有什么忌讳吗?我也好让阿瑶注意一点。”
叶序摇头,不答。
孟诗又忍不住追问,“那喜好呢?”
叶序依然摇头。
……
叶钰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孟瑶身上,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说道:“来算一卦吗?算得不准不要钱!”
孟瑶迟疑一下,委婉拒绝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对神佛占卜之说,并无太多兴趣……”
未尽之言,在场的人都心领神会。然而,叶钰眨了眨眼,退了一步,说道:“好吧,算准了也不要你钱。”
孟瑶:……
叶钰摸出三枚铜钱,自从把龟甲吊坠挂在脖子上后,她总觉得手里空荡荡的,渐渐养成了盘铜钱的习惯,有事没事就给自己算算运势。
铜钱被她盘得光滑锃亮,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叶钰一身青衫,身姿挺拔,笑意盈盈,看似尊重礼让,却又不容人拒绝。
孟瑶犹豫片刻,说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叶钰笑着打了个响指,自信满满地说:“我猜你想算亲缘。”
孟瑶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
叶钰便煞有其事地抛下铜钱,双眼紧紧盯着三枚铜钱。
嗯…等会儿忽悠的时候说什么呢?
孟瑶嘴上虽说不信这些,可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期待,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叶钰。
房间里一片寂静,半晌之后,叶钰收起笑容,神色变得庄重严肃:“公子命里亲缘极薄,我送公子一言,切勿强求。”
孟瑶一怔,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再次道谢。
叶钰其实也不算骗他,在原着小说里,孟瑶这一生,杀父、杀妻、杀兄、杀子,说他命里亲缘淡薄,那是再贴切不过。
叶钰叹了口气,问道:“你母亲想让我带你去兰陵,你怎么想的?”她将事情全部推托到孟诗身上。
孟瑶:“既是母亲所愿,孩儿不敢不听。”
叶钰委婉地劝说道:“倘若这一趟去了,遭人嫌弃、受人侮辱,你当如何?”
孟瑶目光坚定:“那便全当是了却母亲的执念,此后与兰陵金氏,再无瓜葛!”
叶钰鼓掌称赞:“好气魄!”可心里却暗自想着: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你以后还是费尽心思,铆足了劲的往兰陵金氏钻,甚至还成了未来的仙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