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康心中隐隐就有猜测,听后反应不大,便没有打断南风的话。
“前世的我一直养在深闺,我娘待我是千般宠,万般爱,和先生看到的一样,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我和父亲不甚亲近,前世更是甚少相见。他一心振兴伯府,我一心专研琴棋书画。我自持伯爷嫡女身份,对府中兄弟姐妹毫不搭理,对金银俗物更是厌恶。”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我也乐在其中。待我十五岁及笄后,便有所不同。”
“我娘开始为我挑选夫婿,相看各家公子,带我出席各府宴会,甚至去护国寺上香相看。”
南风展开一抹温柔的笑:“你之前提到的小王爷,我们便是在护国寺山脚下相识。说起来,护国寺当真是个牵扯缘分的圣地。”
常康颔首,依然没有打断她。
“那时他随他父亲定北王回京述职,闲来便去护国寺求见慧元方丈。我和我娘乘坐马车行驶在路上,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匹惊马,横冲直撞往我和我娘的马车而来。”
“车夫赶紧架起马车想甩离惊马,不知为何,惊马似认定我们般,一直紧追我们不放。”
“我和我娘吓得六神无主,车帘子都被我惊慌时扯下,能看到那匹惊马目眦欲裂,煞是吓人。”
“就在这时,小王爷仿若从天而降,骑上惊马,欲控制住马匹。岂料,那惊马前蹄飞扬,王王爷差点滚下马背。”
“小王爷没办法,取出短剑,直直往马脖子刺去,这才结束这惊人一幕。”
常康蹙眉问:“这马有问题?”
南风颔首笑:“先生聪慧。”
“小王爷在惊马屁股上发现一根长针,据他判断,针上淬了毒,才能让马儿癫狂至此。”
“小王爷将此针交给我娘,便打算告辞离去。我娘见我神思不属,一直盯着小王爷,便邀请他和我们同行。”
常康:“你这便动了心思?”
南风红了脸,辩道:“我一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况且君怀丰神俊朗、挺拔高大、剑眉星目、仁义良善、雄才大略、器宇不凡······”
常康揉了揉太阳穴,打断她:“行,我知道他好,继续说。”
南风耳根红透,这才反应过来,夸君怀的词好像多了些。
喝口茶,清了清嗓子。
“一路上我娘便打听他的家世、人品,我娘对他越来越满意。唯一让我娘忧心的,便是他随时要上战场,怕他马革裹尸,而我今后无所依仗。”
常康:“你娘的担心颇有道理。”
“总之此后,我和君怀时常相约见面,我们郎有情、妾有意,很快便互诉衷肠。”
南风见常康一副戏谑神情,红着脸解释道:“我们虽彼此有意,不过我们都恪守本分,从未逾矩。每次见面,都有丫鬟小厮相伴!”
常康忍俊不禁:“我知道,我知道,你继续。”
南风瞪他一眼,继续:“在我十六岁那年,君怀托人上门提亲。我娘本不同意,可我执意要嫁,我娘拿我没办法,只能同意。”
“我娘舍不得我早早出嫁,便将婚期延迟至我十八岁生辰。”
常康疑惑,问:“你还没说惊马事件后来如何了?”
南风底下眉眼,有些尴尬道:“惊马后来,都是我娘处理。前世的我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不是摆弄琴画,便是和君怀踏青玩耍。”
“说我是不谙世事都是轻的。”南风叹气。
常康无法联想象,眼前智多近妖的少女和前世只知附庸风雅的人能联系到一起。
“十七那年,我和母亲去平西侯府家中饮宴。我遇到我生命中的煞星,安国公世子安渡。”
南风捏紧袖子,强忍不适。
“我不知怎么被安渡瞧上,自那次饮宴后,他便时不时登门拜访,甚至邀我出府。我已有婚约在身,岂能和外男亲近?”
常康认同点头。
“谁承想,此后每次我出门,不管是去市集,还是和君怀出游,他总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我面前,让人心生厌恶。”
常康:“他定是派人盯着伯府,你出门,他便尾随而至。”
“是!后来君怀忍无可忍,出手教训了他。我还记得,他当时嘴角渗血,眼神阴狠,如同厉鬼般狠狠盯着君怀。”
南风双臂将自己环抱,隐隐打了个冷颤:“我一直看着安渡,他走前笑了一下,那一笑,让我遍体生寒。”
“他还无声对我说了句话,不知怎的,我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常康好奇:“什么话?”
“你是我的。”
不知为何,便是常康忍不住抖了抖,似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后来大半年,安渡没有再来找我和君怀,我和君怀便抛开他,安心准备大婚事宜。”
话至此处,南风神色凄厉,浑身布满哀伤。
“我是四月生辰,却在三月,我娘,我娘自戕身亡······”
南风双眸盈满泪水,悲恸不已。
常康察觉不对:“你娘对你如此关爱,怎会在你出嫁前一个月自尽?”
南风擦了泪:“您都觉得事有蹊跷,我又如何不知。我再蠢、再愚昧,我也知道,我娘断不会舍我而去。”
“事后我问过白嬷嬷,白嬷嬷也不知道原因。”
常康:“你娘是怎么死的?”
“服毒。”
“白嬷嬷说,当时我娘死的时候,身边的人全是我娘心腹,若真有旁人加害,必定露出马脚。不管怎么看,我娘都是自尽。”
常康:“为何如此笃定?”
“我娘留了一封书信给我,确是她亲笔。”
“信上说,让我在热孝期嫁给君怀,婚期已定绝不能更改。嫁人后,便随君怀一同去北地。”
“除了叫我嫁人,再没有其他只字片语。”
“重生后,我便仔细想过,我娘定不会自己生出厌世之举,很有可能受人威胁,逼她自尽。”
常康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来求药,让崔氏有去无回?”
南风颔首:“我不能赌,崔氏连我都要谋害,难保哪天不生出谋害我娘的心思。”
“不过,我去庄子上见过她,她所求是想将她的一双儿女,记在我娘名下,由庶转嫡。若将我娘弄死,她儿女不会成为嫡出。”
“我朝严令,不得扶妾室为正妻。她若将我娘害死,我父亲还得另娶正室。届时,她又要在另一个人手下讨生活。”
常康点头:“若如此,崔氏嫌疑不算大。”
南风仰头:“即便不是她,她也不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