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濡慕之情在看到母亲伤痕之时也彻底粉碎。她无法想象，多年来，母亲过着怎样的日子。
每每受到父亲伤害，除了在府中不敢乱说话，还要掩饰伤痕，不敢叫人看出端倪。
乔南绮立身站定，竟气极而笑：“我这好父亲越发狠辣了。”
沈氏慌道：“绮姐儿，不要乱说话，别让你父亲知道他的行径，我怕你往后日子也不好过。”
乔南绮不屑劝道：“母亲，和离吧。大哥是父亲心尖尖，您不必担心。至于我，我本就不想嫁入高门大户，即便父亲把我许配给市井之徒，我也能过好我的日子。父亲断不会克扣公中给我的嫁妆。”
沈氏摇头，衡量再三：“我再忍他两年，等你出嫁，我就禀你外祖父和离。”
乔南绮眼下十四，明年及笄相看人家，顺利后年就能出嫁。
沈氏仿若看到希望，笑着道：“待我绮姐儿出嫁，为娘定要好生给你置办嫁妆，风风光光送你出门。”
乔南绮泪眼婆娑：“母亲，女儿不需要您为我的婚事受尽折磨，您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沈氏拿出帕子给乔南绮擦了擦眼泪，温柔低语：“绮姐儿，不用担心我，我已忍了多年，眼看你要出嫁了，在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叫我白受苦了？”
乔南绮知不能立刻改变沈氏的心意，愿自己快点出嫁，母亲就能脱离苦海。
深吸口气，吸了吸鼻子，乔南绮问道：“今日为何打您？”
沈氏目光闪躲，没有答话。
乔南绮心跳了跳，恍然大悟道：“可是因为我，想去和大伯母学习理家一事？”
沈氏一边欣慰女儿聪慧，一边又不想她掺杂到她和乔思德之间。
“母亲，两年前您答应过我，不再隐瞒我任何事的。”乔南绮焦急。
沈氏沉默一阵，说：“是，我是向你父亲提及此事，但不是因为此事你父亲对我动手。他是怕，怕我和大嫂交好，怕我向大嫂倾诉他的恶行。”
“他拿你和你大哥之事威胁，若他在府中听到关于他的半点风声，他就对你婚事下手，对你大哥前程下手。”这是乔思德对沈氏常说之词。
乔南绮愧疚后悔万分，明明知道沈氏是在与虎谋皮，还叫沈氏为她操心。
“我给他说你出嫁后，要有理家本事，往后在婆家才能帮衬他和淮儿一二。好在，你父亲答应了。”沈氏眉开眼笑，只要办好此事，被打的人仿佛就不是她一般。
乔南绮鼻头酸涩，努力克制，问：“母亲可还答应父亲什么？”他一点也不相信父亲会轻易妥协。
沈氏眼眸沉了沉，道：“既然我知道他怕我同大嫂交好，我便向他予诺，你出嫁前不出蒹葭苑，老夫人那边也称病不去请安。”
这是禁足！乔南绮胸口起伏，后宅中只有犯错之人才会被禁足。
许是看出乔南绮的不忿，沈氏忙又道：“绮姐儿放心，我早已习惯不与人走动。他没有不准你来探望我，我很知足。”
乔南绮早就明白，她父亲行事压根就不怕她知晓。
她和母亲向来亲厚，父亲怎会不知，今日之事必然瞒不过她？可见父亲只是放任不管而已。
乔南绮抑制悲痛，柔声安慰沈氏：“是，那我常来陪伴母亲。”
另一边，南风来到伯爷书房。
南风让小厮通传后，抬步进去。见到伯爷，南风规矩的福礼。
伯爷正在务公，抬眼瞧了一眼南风，淡淡开口：“南风来找为父有何事？”
南风没有拐弯抹角：“父亲，可能过一会儿，我们都要去祖母那里了。”
“为何事？”伯爷依旧淡淡。
“为三叔。”
伯爷停下笔，疑惑问：“你三叔能有何事？”
乔思言的读书资质太差，只有老夫人盲目信任，好在这个三弟孝顺。
南风说出乔思言拜了慧武为师，现想从军后，对伯爷道：“父亲当是同女儿一起去劝劝祖母。”
伯爷惊诧乔思言弃文从戎，在他眼中，三弟是不着调的。就算乔思言无所作为，伯府也可供养他一生，何必去惹老夫人不快。
想到此处，面上有些不满：“南风今日有些放肆了，祖母作何决定，岂是你能左右的？”
南风习以为常，回道：“可三叔把祖母气出好歹，父亲可忍心？三叔主意已定，也是不会更改的。”
伯爷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似在思索，没有搭理南风。
南风缓缓开口：“荣阳伯府内，父亲为一家之主，不光承袭爵位，还官至户部侍郎，当朝三品；二叔惊才绝艳，文采斐然，得圣上看中，也官至从五品。二叔年轻，将来定然还可升迁。”
“三叔现今空有一身武艺，却难展抱负，皆因祖母而起。正所谓，家族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日三叔当真功成名就，凯旋归来，那我荣阳伯府可是一门三杰，何等荣耀。”
“父亲，我相信三叔，定会在军中建功立业。也许将来伯府在父亲手上，同门双爵也未为不可！”
南风顿了顿：“假使三叔不幸马革裹尸，三叔也用自己为荣阳伯府取得圣上怜悯，父亲何愁没有更上一层的机会。”
伯爷心中一动，面色不改：“你可知树大招风？”
南风闻言，知道伯爷有所松动，又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伯府做本分之事，行忠君之道，何来树大之说？”
“京城中世家关系盘根错节，大家族中更是枝繁叶茂，为其有志儿孙可举家族之力。伯府本处于末端爵位，即使三叔取得成就，也是从战场而来，实打实的功劳，又何来招风一说？”
“更何况，”南风往伯爷行了两步，道：“踏足不前，必被取而代之！”
伯爷眯了眯眼，看着南风，忽而拿起杯子了喝起茶。
南风不急，背脊笔直，身姿挺立，也在一边摇起团扇。
静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伯爷放下茶盏，问：“你何来信心你三叔一定会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