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惨白冰寒的右手掌捂着鲜血淋漓的胸膛,指缝里却还是漏出来一些血污,面无表情间掐上女人脆弱的后脖颈。
血腥味蔓延整个废弃仓库……
凄厉的惨叫声、狗一样的痛苦呜咽声与仓库外的淅沥暴雨声交织出一首潮湿阴暗的交响。
被绑缚在椅子上蒙着眼睛的迟病却像是被从这个小世界割裂出去了。
他脑子里开始出现尖锐而急促的机械滴滴滴声,眼前那些疯狂鼓动的小黑块突然好像无数块被泡胀的海绵似的膨胀,满满当当的塞进了他的两个眼眶。
迟病突然间头痛欲裂。
他的意识忽然像是从陆冰迟的躯体里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被冰冷的银色镣铐铐住的手腕束缚感突然无比顺滑的被一种更加沉重的感觉取而代之。
鼻息里忽然侵入进一股浓烈无比的桂花香气,熏得他的整片鼻腔都开始隐隐作痛。
迟病的眼睫剧烈颤动着,眉头紧蹙着睁开眼。
视线里突然侵入进一大片穿着蓝白色校服嬉笑打闹着的青涩高中生。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
迟病垂了眼睫,一时之间,竟然混乱到无法区分自己究竟是精神失常还是记忆紊乱了。
很快,迟病便像是个正在做梦的人,他的思绪与逻辑被麻痹,深陷进这场因磁场混乱产生的浑噩梦境里。
蔚蓝天际下。
迟病身体僵硬的朝校门口走着,他左边眼眶上还贴着一个白惨惨的绷带,视线被绷带遮挡住,脸上有明显的异物感。
打着石膏的整条左手臂都是厚重又僵硬的感觉。
他身旁,穿着校服衬衫的男生正手痒似的扯着迟病脖颈上吊着石膏的那条雪白带子。
“操,昨天练了一晚上鼓,现在手酸得要死。”
觉察到迟病步伐顿住,男生才稍微侧过些脸看向迟病。
“怎么不走了……”
男生看起来没多少精气神,眼里全是红血丝,黑眼圈极重。
迟病说了句没事,继续往前走,视线突然注意到校门口围着一大波老师。
那男生顺着迟病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看见大腹便便的校长正跟几个校领导围在校门口,满脸乐呵的举着面金色锦旗。
【见义勇为奖——颁给高一(3)班迟病同学】
看清那面金色锦旗上的鎏金大字后,男生神色一言难尽地低声骂了句脏话,他转过头来,盯住迟病的侧脸。
“我操……昨天校长拿大喇叭全校表扬你还不够,这群傻逼校领导不会想趁着放学人多,再在校门口给你颁一次奖吧?”
迟病身上亦穿着校服,左眼眶上还贴着一个惨白的绷带,他高挺的鼻骨线条几乎优越到令人移不开视线,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一副很难接近的样子。
浑身骨肉匀称,仿佛透着股青少年特有的勃勃生机。
甚至莫名让人产生一种牙齿尖端陷入李子果肉时的那股瑟缩感。
那男生还在盯着迟病的侧脸看。
迟病唇角因为受伤贴着个浅蓝色的创口贴,下颚上也有轻重程度的淤青,因为皮肤过白,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家里人到底给学校捐了几栋教学楼啊。”
迟病说不知道。
迟韫通常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他。
校门口的某个男领导不经意间回过头,一下瞅见了人堆里的迟病,立马偏过头跟边上的校长打小报告,然后眼冒绿光的朝着迟病冲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迟病吗,你快过来这边呀,校长跟老师们都等你好久了啊……”
那男老师尚未过来逮住迟病,校门口又有个老师大声吼了一句,“哎!迟总车开进来了!!你们都让让,都让让啊!!!”
……
人群骚动。
嘈杂、窃窃私语声。
异样眼神光。
二十分钟后。
哗众取宠的锦旗闹剧结束。
迟病弯腰坐进了轿车后座里。
那面金色锦旗被随意扔在轿车后备箱。
轿车行驶中。
特助坐在驾驶位目不斜视的开车,坐在车后座的迟韫则是垂着眼盯着手机屏幕,正在看什么文件。
迟韫穿着件黑色衬衫,袖口挽起了一些,暴露在空气里的两条小臂纹满了古怪的刺青图腾,手腕上戴着只手工定制的鳄鱼纹牛皮表,手臂上疤痕密集。
迟病话少到一种程度,即便是跟他哥相处的时候也这样。
他没骨折的那只胳膊手肘抵着冷冰冰的车窗玻璃,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只是视线一直没有聚焦。
直至迟病突然感到一只手掌摸上了他左手臂上打着的冰凉石膏,才稍微侧过些脸,看向身旁的迟韫。
迟韫脸上的表情不浓,盯着迟病的侧脸询问。
“胳膊还疼不疼,小迟。”
迟病摇了下头。
左眼眶上贴着的那个惨白的绷带像是失去粘性了,一副欲坠不坠的样子,有些晃动着。
迟韫看见了,手指顺着那块绷带的边缘摸了上去,帮迟病把绷带重新在左眼眶上贴好。
轿车继续行驶。
迟病的鼻息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浓烈到刺鼻的桂花香气,一路上都提不起什么兴致。
直至行驶的轿车路过郊区的一片果园。
果园隔着公路围起来了两三米高的栏杆与铁网,青橘果树影影绰绰,一眼望不到尽头。
几个戴着遮阳帽满头热汗的果农正在采摘橘子,枝头挂满了形状饱满的沉甸甸青橘。
纵使隔着层薄薄的橘子皮,也能让迟病想到橘子皮被撕开时那股酸涩的味道。
迟韫一下子注意到迟病的视线停留在车窗外的橘子树上,开口让特助停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