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天还没亮。
林府大门敞开,不少老人神情严肃地朝祠堂走去,他们分散在舟山各个地方,但仍旧有紧密的联系。
林家隐世数年,玉京何样,早已经不清楚。
在几位长老的商议下。
喊来了谢清杳。
谢清杳走进祠堂,身后的门便关上了,她迅速适应了暗光,朝他们福身:“晚辈见过六位外祖父。”
林松盛是嫡长子,是大长老。
其他五位长老是林松盛的弟弟,也是五个旁系的长辈,有直接的话语权。
林松盛笑道:“清杳,不用紧张,他们都是一些老头子,没什么可怕的,坐下吧。”
其他长老没有异议。
这可是皇上亲封的慈恩公。
林松盛开口道:“当年,我们发现我们这一族血液特殊,怕遭人迫害,成为血包,才隐世,可有些小辈不了解啊,他们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放弃优渥的权势,选择隐姓埋名,想必各位老弟,家中经常为此吵架吧?”
二长老叹气,他生的儿子多,事也多,终于有个地方宣泄了,气得手抖:“大哥,您真是说对了,天天闹着要去玉京,也不知道玉京到底有谁在!”
三长老冷哼一声:“还能有谁,有皇上有权势!”
四长老如实说:“儿子儿媳倒还忍得住,主要是那些小辈们不愿意待在舟山这样贫瘠的地方,都想去玉京攀龙附凤啊。”
五长老好奇地问:“大哥,您不会无缘无故把我们叫回来,您是打算回玉京了吗?”
六长老立马坐直,竖起耳朵,静静等着大哥说话。
林松盛将家中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无奈摇头:“我是这样想的,愿意留在舟山的晚辈,就多分点家产,继续隐姓埋名,愿意去玉京的,便随他们去吧,但不可供出族人,否则,别人饶了他,我们林家也决不留活口,只是我们有什么理由回去呢?”
几位长老低头思索。
谢清杳站起身,开口道:“祖父,若是旁人问起,何不说你们已得神药,血已无功效,在母亲一辈药效减弱,到了小辈就完全失效了,我们也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于是便重返玉京。”
三长老问:“那要是别人问,明明有血药,如此福气,却被换血解除,岂不蠢?”
“三外公可以问问那人,这福气给他要不要。”谢清杳眼眸一沉,“这会丧命的。”
听此,坐在高位的六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当年有人买凶,指定要他们的血,幸好有先皇在,他们才逃过一劫。
林松盛道:“清杳说得不错,我们大摇大摆去玉京,必定是没了弱点,这本就是一场豪赌,清杳,你生在玉京,你觉得我们回去该如何生存?”
谢清杳思忖道:“晚辈认为,林家问世,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肯定会借机试探,血到底还有没有功效,您可以先找人假扮林家人率先回玉京,主动露出马脚,让他们亲眼看见血一点儿用也没有了。”
“好办法!”六长老激动地拍手,“大哥,我有很多签了死契的奴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
林松盛嘱咐道:“六弟,此事关乎全族性命,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当天,林松盛便让人将正在读私塾的两个孙儿接了回来,询问了大房和三房的意见,得到的回答是都愿意去玉京。
他望着大房一家贪婪的神情,心中顿感不妙。
“我丑话说在前头,谁去了玉京敢动歪心思,林家绝不放过!出了事,也别哭着来求我,我绝不姑息!”
两家人跪在地上,承诺不会惹事。
林松盛可不信,他得留个后手。
“都回去吧,等明年开春,我们就搬回玉京。”
待兄长和弟弟走后,林岚担忧道:“爹,娘,您二老真的决定要回玉京吗?”
林松盛坚定道:“对,该回去了,要不然有些人就以为我慈恩公的女儿是好欺负的,这次,你们在舟山多玩几个月,等回玉京,我会大办宴席,让谢宗和他娘看看,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南惠点头赞同道:“对,一个侯爵,不,现在应该是伯爵了,就敢在慈恩公女儿面前嚣张,简直给他脸了!”
在林府待了几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
墨竹道:“谢小姐,属下追查到了王爷的踪迹,似乎就在辰山县城里,离这儿只有十里地。”
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墨竹慌忙隐了起来。
林夏柳柔声道:“表姐姐,您要去县城买东西吗?”
花蕊打开门,给她行了一礼。
谢清杳应声出去,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林夏柳笑容明媚,解释道,“今天家中要来贵客,春柔姐想博取他们的好感,说要精心打扮,她就不同我们一起去了,不过她交给我了一个任务。”
谢清杳看向她,觉得是有趣的事,她问:“她给夏柳妹妹了什么任务?”
林夏柳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真诚道:“春柔姐姐怕你抢了她的风头,就让我把你哄骗出去,只要成功,这银子就是我的了,不过,你要愿意去镇上,我可以同你分一半。”
谢清杳好奇那两位贵客是谁,竟让林府如此重视。
但她已有未婚夫,没必要去博好感,她笑意温软道:“那今天就有劳夏柳妹妹请客了。”
县城人多。
她们戴上幂篱,才下马车。
谢清杳小声问:“我们真的要拿着一两银子逛这种地方吗?”
“看看,反正不要钱。”林夏柳似乎有目标,盯着一个银手镯很久了,看着她还在木盒里躺着,松了口气。
掌柜认出了她,他提醒道:“姑娘,我只能给你再留三天了。”
谢清杳问:“这银镯是你的吗?”
掌柜替林夏柳说道:“小姑娘孝顺,想给她母亲买一个,但奈何囊中羞涩,便一天付一文钱的利息,让我给她留着,只可惜,我们店内有规定,最多只能留半个月,还有三天就到时间了。”
谢清杳问:“这银镯多少银子?”
“十两。”掌柜比划了一个数。
听此,谢清杳将林夏柳手里的银子放在桌子上,林夏柳惊讶道:“这里面有你的一半,而且远远不够。”
啪嗒!
是银子落在柜台上的声音。
谢清杳道:“这些一共十两,麻烦掌柜把银镯包起来。”
林夏柳摇头阻止道:“不行,表姐姐,这太贵了。”
“小钱。”谢清杳双眼弯弯,就算戴着幂篱,她也能看到林夏柳红了的眼睛,她接过银镯,放在林夏柳的手中,“孝心难得,等你日后有了银子再还我。”
林夏柳感激道:“谢谢你,表姐姐,以后我一定加倍偿还!”
逛了一下午,谢清杳买了不少东西。
林夏柳崇拜道:“表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之前靠卖画为生了几天,赚了些银子。”谢清杳朝茶楼走去,“夏柳妹妹,喝杯茶再回去吧?”
林夏柳点头,眼神亮了亮:“我也有点私房银,这顿茶我请。”
茶楼伙计热情地招待,引着她们从西侧楼梯去雅间,“两位姑娘,您慢点,小心台阶。”
蓦地,谢清杳看到了东侧台阶,有两个人正在往下走。
裴元阙!她抬手想喊,却意识到不合时宜,她道:“表妹,我去买糕点,我不挑茶水,你帮我点就好。”
她逆着人流下了楼。
出了茶楼,却看到裴元阙和一名女子分别上了不同的马车,不难看出,女子身体倾向裴元阙,应当是喜欢。
花蕊气愤道:“他怎么能这样!”
“或许有事。”
但没在信上跟她说。
谢清杳心情略有烦躁,她道:“你去告诉影谨,不许让墨竹跟裴元阙说我在舟山,我倒要看看他来舟山是找解药呢,还是私会美人儿。”
影谨买来糕点。
谢清杳提着回到茶楼。
林夏雁诧异:“表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清杳脸上闪过尴尬,是影谨用轻功买回来的,自然快,她随意扯了个谎,“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我就都买了些。”
林夏雁捏了块绿豆糕。
不似有时候的味道了,有很多东西,长大了就变味了。
“好吃。”
很快,茶水就端上来了。
谢清杳认得,是很贵的龙井茶,她心里一颤,没有婉拒,而是笑道:“今天让夏雁妹妹破费了。”
林夏雁连忙摆手:“今天应该是表姐姐破费了。”
她看得出表姐有心事,喝了几杯茶后,她们便回家了。
车里,谢清杳摘下幂篱,脑海中总是闪过裴元阙和那女子的画面,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府里的贵客是从玉京来的吗?”
林夏雁道:“听爹娘说,是岱神医和她的孙女。”
谢清杳愣怔,“林春柔喜欢的是岱神医?”
“哈哈哈,表姐姐,不是…”林夏雁笑得肚子疼,她道,“我也是听下人议论,说最近神医的女儿跟玉京有权势的人有点暧昧,神医会带他们一起来。”
也就是听到神医会带着两个英俊男子来,林春柔才精心打扮。
神医?玉京有权势的?
那不就是裴元阙吗?另一个人大概就是裴泽了。
呵,她很期待跟大骗子见面!
花蕊嘟着嘴,“小姐,咱再也不理他了。”
林夏雁不解地问:“你们要不理谁?”
“这丫头疯魔了。”谢清杳轻笑道,“最近在看男人三妻四妾的话本子,估计在生气呢。”
林夏雁半信半疑地点头。
马车停在远处,因为前面有好几辆马车堵着,根本过不去,只能步行。
刚走到林府。
就听到凄惨的哭声。
谢清杳听着还很熟悉,好像…好像是…
“谢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