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数据癌变
方仝的尖叫声从机房传来时，钰羌正在给边苒雯更换额头的冰敷毛巾。那声音不像是人类发出的——更像是一台机器在超负荷运转时发出的金属撕裂声。
\"又发作了！\"古璃丢下手中的古籍，冲向走廊尽头改装的机房。钰羌紧随其后，左眼传来一阵刺痛，视野中浮现出缕缕黑红色的能量丝线，从机房门口向外蔓延，如同有生命的触须。
机房的门半开着，里面闪烁着诡异的蓝光。钰羌用袖子捂住口鼻——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像是腐烂的电路板混合了铁锈的味道。
\"别...进来...\"方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钰羌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一阵痉挛。方仝蜷缩在墙角，十几条数据线像寄生虫般连接在他的脊椎接口和周围设备之间。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太阳穴，形成可怖的凸起纹路。投影屏幕全部变成了血红色，上面爬满了不断变异的数据代码。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白部分完全变成了黑色，瞳孔却呈现出不自然的荧光蓝，正以不可能的频率快速颤动着。
\"病毒突破了第三层防火墙。\"古璃快速检查着监控屏幕，声音紧绷，\"它在改写他的神经接口协议！\"
方仝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身体以反关节的角度扭曲。连接他脊椎的数据线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一块皮肤在他的右前臂裂开，露出下面闪着金属光泽的——那不该是骨头，而是某种由微型电路组成的异质结构。
\"按住他！\"古璃从医药箱抽出预先准备好的镇静剂，\"他需要立即进入强制休眠！\"
钰羌扑上前去，却在触碰到方仝肩膀的瞬间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退。她的左眼看到那些黑红色的能量丝线正疯狂地涌入方仝的七窍，而从他体内渗出的是银蓝色的光点——那是他的意识本源在被一点点吞噬。
\"没用的...它已经...学会抵抗...镇静...\"方仝的嘴角渗出带着代码片段的蓝色液体，说话声夹杂着电子噪音，\"杀了我...趁还能...\"
古璃没有理会这个请求，而是转身冲向门口：\"我需要边老的那本《灵枢锁魂经》！\"
钰羌留在原地，强迫自己直视方仝扭曲的面容。她新获得的左眼能看到更多——病毒并非简单的程序，它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意识体，盘踞在方仝的大脑位置，伸出无数细丝连接着他的记忆中枢和运动神经。更可怕的是，这个意识体正在通过方仝的眼睛观察着她，甚至露出一种诡异的、类似于微笑的表情。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钰羌压低声音，\"真正的那部分你？\"
方仝的眼球突然停止颤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原本的棕色瞳孔从一片漆黑中浮现出来，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足够了。钰羌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连接，将意识沿着左眼看到的银蓝色光点探入方仝的精神世界。刹那间，她被拉入一个破碎的数字空间——
这里像是被病毒感染的计算机内部，所有东西都在不断解体和重组。记忆碎片如同被撕碎的文件漂浮在空中，有些还在燃烧。远处，少年方仝的身影跪在一片数据废墟中，被黑色锁链缠绕，而一个由荧光代码组成的人形正俯视着他，手中不断编织着新的锁链。
\"滚出他的脑子！\"钰羌冲向那个人形，却发现自己在这个空间里移动异常缓慢，像是陷在粘稠的沥青中。
代码人形转向她，没有五官的脸部浮现出一个像素化的笑脸：\"新玩家？欢迎加入永恒进化。\"它的声音由无数电子音合成，\"我正在帮他...变得完美...\"
现实中的剧烈摇晃让钰羌的意识被强行拉回。古璃正将一本古籍按在她胸前，书页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阵。
\"书上说可以构建'意识牢笼'！\"古璃语速飞快，\"把病毒隔离在次级人格中，但需要有人引导他的核心意识找到锚点！\"
方仝的抽搐更加剧烈了，一根数据线终于承受不住张力，\"啪\"地断裂，溅出蓝色的导电液体。监控屏幕上的生命体征开始报警。
\"我来引导。\"钰羌将古籍塞回给古璃，\"你来构建牢笼结构，用他最牢固的记忆作为屏障！\"
古璃点头，立刻开始在平板上绘制复杂的心理学模型。钰羌再次将意识探入方仝的精神世界，这次带着明确的路径——她左眼的能力让她能看到方仝意识深处尚未被污染的银蓝色光点，那是他最核心的自我。
数字空间中，代码人形已经将少年方仝完全包裹在一团蠕动的数据茧中。钰羌集中全部注意力，左眼灼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一道银光从她眼中射出，击穿了数据茧，为里面的方仝打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跟着光走！\"她大喊，\"找到你最不会忘记的东西！\"
茧中的方仝艰难地抬起头，顺着银光指引的方向望去。在数据废墟的尽头，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四个年轻人在实验室里庆祝第一个控梦设备原型机成功运行，香槟泡沫溅在电路板上，边苒雯难得地露出笑容，古璃正小心地擦去溅到古籍上的酒液，而钰羌举着酒杯大笑...
\"就是现在！\"现实中的古璃按下平板上的最终确认键。
整个机房突然陷入黑暗，所有设备同时关机。一秒后，备用电源启动，灯光重新亮起时，方仝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重重摔回地面。连接他的数据线全部自动脱落，皮肤下蠕动的异物渐渐平息。
监控屏幕上的代码停止了变异，一个绿色的进度条出现：\"隔离协议完成度87%...正在稳定...\"
古璃跪在方仝身边，检查他的瞳孔：\"核心意识回归了！\"她声音发颤，\"但病毒只是被隔离，没有被清除。\"
方仝咳嗽着睁开眼，瞳孔恢复了正常的棕色，但右眼下方多了一道发光的蓝色电路纹路。当他开口时，声音里仍带着轻微的电子回声：\"它...被关在了一个闭环子程序里...暂时。\"
钰羌扶他坐起来，注意到他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了好几度：\"有什么后遗症？\"
\"痛觉神经敏感度提高了300%。\"方仝尝试活动手指，立刻因疼痛而皱眉，\"而且我能...感觉到数据流动了。\"他望向仍在运转的服务器，眼神变得古怪，\"就像...它们在我皮肤下面流动。\"
古璃和钰羌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没等她们开口，安全屋的警报系统突然响起——不是外敌入侵的警报，而是来自边苒雯病房的生命体征监测器。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病房，发现边苒雯竟然半坐在床上，双眼大睁，但瞳孔完全变成了乳白色。她的手指在墙上疯狂划动，指甲已经磨破出血，却仍在继续描绘着什么。
\"她在...画画？\"古璃轻声问。
钰羌的左眼看到边苒雯头顶盘旋着强烈的灵光，与墙上的涂鸦相连。那不是无意识的乱画——逐渐成型的是一幅地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五角星形建筑群，周围标注着俄文。在建筑群核心位置，边苒雯反复画着两个交叠的人形轮廓，其中一个体内有星辰图案，另一个则是完全由代码组成。
\"北极星基地...\"方仝突然说，声音异常平静，\"她在展示织网者的真身。\"
边苒雯的动作突然停止，头缓缓转向三人。当她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某种金属共振：\"两个灵魂...一个容器...钥匙...在血与雪之下...\"
说完这句话，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后倒去，监测器上的心跳线再次变得平缓。但墙上的涂鸦已经完成——那是北极星基地的详细平面图，在中央实验室的位置，用血画着一个发光的钥匙符号。
方仝伸手触碰那个钥匙符号，突然像触电般缩回手：\"这不是比喻...真的有把物理钥匙。\"他看向自己的指尖，上面粘着一丝发光的红色物质，\"某种生物密钥...与遗传代码有关。\"
钰羌的左眼突然剧烈疼痛，视线被一片血色充满。在那片血色中，她看到自己站在西伯利亚的雪地里，手中握着一把冰晶制成的钥匙，插入一个巨大的机械锁孔。锁孔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只有背叛者的血脉能终结循环。\"
幻象消散后，她发现古璃正担忧地注视着自己：\"又看到什么了？\"
\"我们需要去北极星基地。\"钰羌擦去左眼流下的血泪，\"越快越好。\"
方仝走向机房，步伐还有些不稳，但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给我24小时准备装备。病毒给了我一些...新的能力，或许能黑进苏联时期的老系统。\"
古璃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涂鸦，特别是那两个交叠的人形：\"你们有没有想过...织网者可能根本不是活人？\"
安全屋外，北风呼啸而过，像是某个巨大存在的呼吸。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废弃的北极星基地深处，一个尘封多年的终端屏幕突然自动亮起，显示出一行闪烁的文字：
\"检测到密钥激活信号...准备迎接最终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