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窗被黄督察用食指拨开半寸,你们同时注视着雨中那辆送你回警署的豪车。
直到远去的车尾灯彻底消失,黄督察才和你相对而坐。
你耳垂和唇角胀痛未消,领口还在不断散逸出那个男人的气息,而黄督察指间的烟灰缸积满暗火,他知道你受委屈了。
“辞职报告我今晚就写,明天来交。”你掏出警官证扔在桌上,“永利皇宫的班,巡逻警的岗,我统统不干了!”
黄督察摸了摸光亮的脑门,挠着那几根岌岌可危的头发:“我理解,但你先听——”
“您理解什么?”此时你嗓子已经发哑,“前一秒还在生死时速,下一秒就被按在车里...我哥要是知道,今晚就能带装修队砸了您这间办公室!”
黄督察盯着你警官证上的照片:“秦彻对你上心的速度...确实超乎预计。”
你突然起身俯身撑住桌面:“所以永利皇宫合作是假,让我色诱是真?是你主动联系唐经理把我送过去?”
黄督察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你苦笑:“我要真能翻手为云,至于干了三十年还是个高级督察?”
看你站着不动,一脸怒气,他朝你招了招手:“坐下讲啦,我这地中海有什么好看?”
你坐下后黄督察慢悠悠拧开保温杯:“俄英双国籍的珠宝商人,回港后拍下三件过亿古董,全捐给基金会......”
余怒未消的你不耐烦打断他:“秦彻要是洗钱,商罪科会管;勾结黑社会,o记会查;要搞出人命,有重案组上——关油麻地巡逻c队什么事,关我这个没转正的小警员什么事?”
“陈国坤的案子,虽然从我们警署转到重案组林薇,但我一直在协助她调查,”黄督察指腹摩挲着保温杯,“你们关系近,她应该也跟你透露过,三大帮派背后还有只鬼影。”
此时夏以昼发来短信:【到警署了 别急 等你忙完】
黄督察看着你敲字回复,推了推眼镜:“秦彻发消息了?”
你抬眼看着他,将手机抛在桌上,震得保温杯里的不明液体旋出涟漪:“我既不会英语也不会俄语,什么卧底,说白了不就是纯纯色诱?当初说好不让他碰我,现在拿我身体铺您的青云路?”
这是你第一次光明正大和上司顶嘴,以前觉得他是有意栽培你,现在才发现根本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那个叫秦彻的男人比你见识过的任何人都危险,他连眉毛都没动,就让你看清自己那些手段像小孩挥舞的纸剑。
关键他还不喜欢按套路出牌,你以为他要对你做什么的时候他只是开了间房让你休息,你以为他会温言软语安慰劫后余生的你,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揭掉伪装饿狼扑食。
若他真是条毒蛇,被他盯上后,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还有安宁之日吗?
“你父亲卧底三年,你觉得他碰过多少女人,才换来三十七公斤海洛因的藏毒路线图?他是为了自己领导升迁?”黄督察指着墙上的警队口号,“告诉我,你现在是以他为耻,还是以他为荣?”
你抬起头看向『忠诚勇毅,心系社会』八个字,再转头看向他:“黄sir,我不止不想当卧底,连这身警服也不想穿了。每天看着阿公阿婆为五斗米折腰却帮不了,看着富二代嚣张跋扈却治不了,这警察当得太他妈窝囊了。”
“实习期迷茫正常,是我太急,把你当三十年前的自己。”黄督察起身轻轻拍了拍你剧烈起伏的肩膀,“年轻十岁我单枪匹马闯龙潭,哪需要你们年轻人在前面搏命?”
黄督察靠在桌旁站着,摘掉眼镜揉着眼窝,“当年古惑仔只会打砸抢,现在如果有海归头目带他们搞跨国犯罪,简直火药桶插雷管啊!”
“老大,查三合会是o记的活,他们二十几个卧底哪个不比我们强百倍?”
“傻妹,你以为只有我们会派卧底?”
三分钟后,黄督察将你送到楼下,看着你上了夏以昼的车。
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仪表盘荧光映着你恍惚的脸。
“......二三十年前,卧底警员前仆后继才换来香港大变样,现在黑帮这个毒瘤像冰山,水面上的部分是越来越小,但水面下现在是什么样有多少人知道......”
黄督察这句话在耳边挥之不去。
“加班加傻了?”车子开上马路后,夏以昼突然伸手在你眼前晃了晃,“再发呆要收陪发呆费。”
你猛地回神,转过脸看向他:“哥,你晚上都不用睡觉的吗?凌晨三点还来接我。”
“牛奶燕麦粥煨到第三轮沸泡,到家吃正好。你在前线抓贼,我在后方防饿,兄妹搭配,熬夜不累。”
夏以昼在来的路上已经预备好教训你的说辞,早上不肯请假硬要出勤,下班后又去执行什么特别任务,真把自己当超级女侠了。
但刚刚看到你和黄督察愁眉不展,便料到工作应该推进得不顺利,这些冰镇柠檬茶般的唠叨,在看见你发梢凝着夜露那刻就融化在喉咙里。
你歪在座椅上笑着看向他侧脸,这人明明眼睑泛青,语气却故作轻松。
夏以昼啊,你不仅是大笨蛋,还是胆小鬼,只敢做不敢说。
那些在喉咙里打转的思念与爱意,被他酿成酸涩的梅子酒,年复一年窖藏在玩笑的橡木桶。
此时车载音乐播放到《分分钟需要你》:
.....
\/就算翻风雨 只需睇到你\/
\/似见阳光千万里\/
\/有了你开心点 乜都称心满意\/
\/咸鱼白菜也好好味\/
\/我与你永共聚 分分钟需要你\/
\/你似是阳光空气\/
.....
你跟着节奏轻轻哼着,红灯亮起时,夏以昼突然撩起你刘海用手背试温:“脸怎么比昨晚还红?”
一句话把你从纯爱氛围里拉出,你转身坐好抬手拍开他,没好气地说道:“38度6,已经吃了夜班同事给的退烧药和消炎药。”
在他准备开口毒舌前,你支起身子精准捏住他双唇:“某人非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下把我身体搞坏了,开心满意了?”
夏以昼耳尖泛起的绯色比你滚烫的耳尖更艳,紫橙色瞳孔在路灯下泛起涟漪,你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指尖里还烙着他唇畔的温度。
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后颈,你偷偷笑了,在座椅上蜷成虾米,终于放任意识沉入黑暗。
夏以昼,有你真好,全世界都欺负我的时候,我还能回家欺负你这个全世界最爱我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