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坤那张写着“风流不羁”四个大字的俊脸上。
此刻真真切切地浮现出一抹诧异。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身形未动，周遭那股散漫的气场却有了微妙的收敛。
目光在舒嫣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来回逡巡，像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伪。
“玩笑话？”燕坤重复，尾音拖曳着，带着点不可思议，又有点被冒犯的意味。
他向前倾了半分，棉麻西装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蹭过空气，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不算侵略，却也足够让舒嫣警惕地绷紧了神经。
“舒经理，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还是说，你觉得我燕坤，是那种闲着没事干，喜欢满世界撒播‘玩笑’的慈善家？”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玩味起来，像只终于逮到机会戏弄老鼠的猫。
“或者，舒经理是在暗示我，我燕坤在你这里的行情，也就只配得上‘玩笑’二字？连当真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问得可就太有水平了，字字都是陷阱，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精心布置的圈套。
舒嫣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像一层薄薄的琉璃，精致，却也易碎。
“燕总，您可真是太会说笑了，也太抬举我了。”
舒嫣迎向燕坤，心中暗忖，这人段位不低，寻常招数怕是应付不来。
看他这般作派，倒像是想在她面前卖弄。
旋即轻启朱唇：“您是谁啊？我们华诚都得仰仗的大客户。”
“您金口玉言，说的每一个字那都是带着分量的，我哪敢当成玩笑话？”
她稍作停顿，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自谦”。
“只是我这人吧，有点缺乏想象力，也确实没什么自信。燕总您条件这么好，身边什么样的莺莺燕燕没有？”
“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认真’起来呢？”
“我这不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开玩笑’这个解释最合情合理，也最能让我安心嘛。”
“不然，我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燕总您误会了什么。”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燕坤，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带点了他一句“你身边女人那么多，别来招惹我。”
潜台词丰富得能写一篇八百字小作文。
“哦？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燕坤低笑一声，那笑声磁性又慵懒。
“舒经理太谦虚了。能在华诚，年纪轻轻就坐上高级经理的位置，能力和手腕，怕是都不‘普通’吧？我燕坤看人，眼光还是有几分的。”
他向前又凑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种微妙的程度。
舒嫣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细碎的光，以及他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只因身后就是人来人往的过道。
“至于误会……”燕坤拖长了语调，目光灼灼地锁着她的眼睛。
“我倒是觉得，我们之间可能真的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比如，舒经理似乎一直误会我对你的‘兴趣’只停留在口头玩笑上。”
舒嫣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对方脸皮这么厚。
这家伙，是打算撕破脸皮，把话挑明了吗？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派热闹祥和。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小小的暗流涌动。
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把事情闹大。
“燕总，您这话就越说越离谱了。”
舒嫣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职业性的劝诫。
“今天是华诚的年度战略会，也是招待各位贵客的重要场合。”
“您看，那边Linda总好像在找您呢。我们还是……谈点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合时宜？”
她试图转移话题，同时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不远处正和几位客户谈笑的Linda。
燕坤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果然看到Linda正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瞟。
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舒经理这是在给我下逐客令？还是怕我耽误你和其他青年才俊交流感情？”
“您又说笑了。”舒嫣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更职业的笑容。
“我哪敢给燕总下逐客令。只是觉得，我们私人的事情，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讨论。”
“燕总您是大忙人，时间宝贵，我一个小小的经理，更不敢耽误您。”
“私人……的事情？”燕坤玩味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我以为，追求一位心仪的女士，也算是一件正经事。怎么到了舒经理这里，就成了‘不合时宜’的‘私事’了？”
舒嫣简直想把手里的香槟泼他一脸。
这家伙是铁了心要跟她耗上了是吧？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
此刻，她无比怀念方才晋升时的那份纯粹喜悦，如今全被这个无赖搅得一塌糊涂。
“燕总，我非常感谢您的‘厚爱’。”
舒嫣加重了“厚爱”二字，语气里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讽刺。
“但是，恕我直言，我们可能真的不太合适。我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暂时也没有开展一段新感情的打算。”
“所以，您的这份‘认真’，我恐怕真的承受不起。”
她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省得他再装傻充愣。
这种时候，模糊不清只会给他留下继续纠缠的借口。
燕坤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但眼底的兴趣却不减反增。
他伸出手，作势似乎想碰一下舒嫣的头发，舒嫣反应极快地微微侧头避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顺势理了理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袖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舒经理，话别说得太满。暂时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合不合适，也不是光靠嘴上说说就能决定的，总要试试才知道，不是吗？”
“试？”舒嫣简直要气笑了。
“燕总，感情不是做生意，也不是您手里的投资项目，不是什么都能拿来‘试试’的。”
“而且，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不想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结果？”燕坤挑眉反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万一，我们就是天作之合呢？”
“噗——”舒嫣差点没忍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这人是从哪个古早霸总小说里穿越过来的？
还天作之合？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燕总，您真是……太幽默了。”
舒嫣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肩膀却因为强忍着某种情绪而有些微微发抖。
“承您吉言。不过，我想我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说实话，”
她顿了顿，决定下点猛药，“我对您这种类型的，不太感冒。”
这话一出口，舒嫣明显感觉到燕坤周围的气压低了几分。
他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被女人拒绝，对他而言大概是新鲜事，而被如此直白地嫌弃“类型”，恐怕更是头一遭。
“哦？我这种类型？”燕坤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股冷飕飕的寒意。
“那我倒是很好奇，舒经理喜欢什么类型的？说来听听，我也好学习学习，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改进的空间。”
舒嫣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话说得太绝，把这尊佛的逆反心理给激出来了。
她正想找个什么话圆过去。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着酒杯，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这个角落走来，步伐从容，姿态优雅。
是Linda！
简直是天降救兵！
舒嫣几乎要喜极而泣，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她连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哎呀，Linda姐！您怎么过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一小步，巧妙地拉开了与燕坤之间的距离。
Linda端着酒杯，目光在舒嫣和燕坤之间打了个转，精明如她，似乎瞬间就捕捉到了两人之间那点不同寻常的气氛。
不过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笑容可掬：“燕总，您已经到了，怪我助理也不来说一声，怠慢了，别见怪。”
燕坤的身体放松了些许，那股迫人的气势也随之收敛，他转向Linda。
“Linda总，客气了，我这不是刚到就看到舒经理吗，正跟她闲聊几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