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探视室的玻璃隔开了两个世界。
沈素真穿着宽大的囚服，素净的脸上透着憔悴，眼下青黑一片。
她盯着玻璃对面的黎晚卿，声音沙哑：“是你？你找我做什么？”
黎晚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包里缓缓抽出一张照片，推到玻璃前。
“楚清清怀孕了。”
沈素真瞳孔一缩，手指下意识攥紧，又强迫自己松开。她冷笑一声：“我女儿怀孕了，这用你说？”
“但她被陆奕城骗了。”黎晚卿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他买通医院的关系，伪造病例单，连夜给她做了子宫摘除手术。”
“证据呢？”沈素真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没有证据，你开什么玩笑？！”
黎晚卿依旧镇定。她掏出手机，翻找出那张照片：楚清清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小腹，眼神茫然无物；接着，她又展示了另一张，那是楚清清的病历单。
楚清瑶的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就找齐了这些证据。
“你骗人……我不信……”沈素的嗓音颤抖着，手指死死抠着玻璃边缘，指节泛白。
“需要她亲自跟你说吗？”黎晚卿抬眸，“我可以把她找来。”
沈素真死死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最终颓然坐回椅子上：“你想知道什么？”
“十二年前的真相。”
沈素忽然笑了，笑容中夹杂着几分讥讽的意味：“小姑娘，这点筹码可不够。”
“你想要什么？”黎晚卿冷静地问，“出去？不可能。”
“那你能做什么？”
“我能给楚清清一笔钱。”黎晚卿直视她的眼睛，“我知道楚明远不是她的父亲，但你一定是她的母亲。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哭。”
“够了！别说了！”沈素猛地打断她，声音尖锐的让人一惊。
探视室内陷入死寂。
良久，沈素才缓缓发声，沈素真才缓缓发声：“是楚明远……他掌握了工程报告原件，威胁杨文武要揭发他。杨文武用赃款收买楚明远，你爸……却误以为这笔钱是'抚恤金'，帮忙转账。”
黎晚卿停滞片刻：“那车祸的事呢？陆栖迟父母是怎么回事？”
“这些我不知道。”沈素摇头，“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
“工程原件在哪？”
“没有原件。”沈素抬起眼，“但有录音。”她顿了顿，“下次，我要见到清清，我就把录音给你。”
黎晚卿沉默片刻，点头：“好。”
玻璃内外，两个女人对视着，各自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黎晚卿刚踏出监狱大门，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小姐，我们可以谈一谈吗？”苏沫化了精致的妆容，往日扎起的长发散落肩头，显得成熟许多。
“你想谈什么？”黎晚卿眯起眼睛，阳光透过她的栗色卷发，洒下细碎的金色光影。
“陆总。”苏沫吐出这两个字时，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包带。
二十分钟后，咖啡厅最角落的卡座。
暖黄的灯光映着两人沉默的面容。黎晚卿端起咖啡杯，杯中的热气袅袅上升，化作一层薄雾，朦胧了对面人的面容。
“说吧，你想聊什么？”
苏沫从包里取出手机，指尖在播放键上停顿了一秒。
“我想让你听一个录音。”
手机里传出一段嘈杂的对话：
「老杨！我刚从3号矿洞出来，支撑梁钢材被换成了劣质品！」
「现在想反悔？晚了。」
「那就…按原计划处理掉。」
「你他妈找死——」
录音戛然停止。黎晚卿的指尖不禁颤了颤，手中的咖啡杯底在瓷盘上磕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这是？”
“是陆总父母车祸去世前三十分钟，你父亲打给杨文武的电话。”苏沫直视她的眼睛，“黎小姐应该能听出来自己父亲的声音吧？”
“当然能。”黎晚卿声音干涩。即便背景嘈杂，那个陪伴她二十多年的声音，她又怎么会认错？
“黎小姐，不要再伤害陆总了。”苏沫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陆总为了你，真的做了很多。”
“你和陆栖迟......”
“我和陆总没有关系。”苏沫摇头，长发垂落肩头，“我是当年那个司机的女儿。父亲去世后，一直是陆总在资助我。我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能进入陆氏集团。”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很崇拜陆总，也很羡慕黎小姐。但是，我不想看见陆总痛苦。”
“我会离开的。”黎晚卿望向窗外，六月的阳光灿烂得刺眼，让她眼眶发酸，“但总要查明白真相，不是吗？”
“黎小姐，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苏沫轻声说，“陆总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话又毒舌，但对我们这些人都很好。只是......有些事，谁都没想到。”
“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挂钟的指针划过三点，黎晚卿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
“再见，黎小姐。”苏沫突然站起身，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长发随着动作垂落，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走出咖啡厅，苏沫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她确实喜欢陆总，从知道那个默默资助她多年的人就是陆栖迟开始。
那份感情里掺杂着崇拜、感激，还有无法言说的爱慕。
可陆总永远那么高高在上，毒舌又冷漠，直到三个月前——
黎晚卿出现了。
忽然就闯进了所有人的视野。
公司茶水间开始出现手工烘焙的点心，加班有了专车接送，就连陆总那间冷硬如审讯室的办公室里，也不知何时多了几只毛绒玩偶，滑稽地坐在文件柜上，与严肃的商务氛围格格不入。
没人敢问，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因为是黎小姐，所以这一切都合理得理所当然。
苏沫没有说谎。黎小姐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伤害陆总。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在鼻腔里残留，等到她询问完后，护士翻着登记簿，就给出了回应。
“她昨天就出院了。”
她让人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楚清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会，陆奕城胆子不会这么大，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三天过去，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楚清瑶的电话打了进来。
“找到了。”
“她在哪？”黎晚卿的声音绷得像一根弦。
“这几天...她一直在陆家老宅附近徘徊。”楚清瑶的声音里透着不安，“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她看起来...很不对劲。”
“难道她知道了真相。”
“可能是偷听到了陆奕城和别人的谈话。”楚清瑶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她...”
“她要报仇。”黎晚卿脱口而出，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糟了，那份关键的录音还在她手里。如果楚清清贸然行动...
“我们得立刻过去。”黎晚卿已经抓起外套往外冲。
“好。”楚清瑶简短回应，电话随即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