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陈明哲的动态。”
K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王腾连日来的些许疲惫。
陈明哲的行程，精确到了分钟。
“深港移动互联网创新论坛……”王腾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活动名称，唇角勾起一抹冷峭。这种行业论坛，向来是各方势力角力、信息交换的场合，鱼龙混杂，也最适合“偶遇”。
他换上一身低调却不失质感的休闲西装，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前往。
论坛会场设在福田区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入口处人头攒动，衣香鬓影。各路科技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参会者胸前挂着不同颜色的嘉宾证，脸上带着或真诚或虚伪的笑容，穿梭其间，交换着名片，也交换着眼神。
王腾没有去签到处，他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会场边缘的人群。目光如鹰隼般，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着目标。
很快，他在贵宾休息区的入口处，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陈明哲。
oppo的首席产品官，此刻正被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女簇拥着，谈笑风生，一副行业领袖的派头。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多了几分久居上位的倨傲。
王腾没有立刻上前。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偶遇”显得更自然，也更能让对方措手不及的时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茶歇时间，陈明哲端着一杯香槟，独自一人走到宴会厅外间的露台上，似乎想透透气。
露台上人不多，大多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王腾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同样端起一杯果汁，状似随意地在露台边缘凭栏远眺。
“陈总？”王腾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刚刚才认出对方，“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
陈明哲闻声回头，看到王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但很快便被职业性的笑容所掩盖。
“王总？”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小米科技的王腾王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他的语气，客气，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陈总客气了。”王腾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小米还是初创公司，很多地方，都需要向oppo这样的行业前辈学习。”
“学习？”陈明哲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王总太谦虚了。小米手机横空出世，可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啊。”
他特意在“惊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王腾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依旧笑得一脸真诚：“哪里哪里，我们只是运气好，踩中了市场的风口。倒是oppo，最近在产品迭代和系统优化上的‘专注’与‘努力’，业界有目共睹。”
陈明哲的眼角，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专注”与“努力”？这小子，是在暗示什么？
“王总过奖了。”陈明哲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oppo一向重视用户体验，在系统研发上，投入巨大，也是应有之义。”
“那是自然。”王腾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听说贵公司最近正在秘密研发一款全新的操作系统，代号coloroS，名字很有意境。mIUI的很多用户，也翘首以盼，期待能看到oppo在‘借鉴’和‘创新’方面，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
“借鉴”与“创新”！
陈明哲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香槟的液面，都荡起了细密的涟漪。
他死死盯着王腾，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慌乱。
coloroS项目，在oppo内部，属于顶级机密！这个王腾，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公司内部，出了内鬼？！
“王……王总……您……您从哪里听说的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陈明哲的声音，有些干涩，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王腾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陈总，消息的来源，并不重要。”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果汁杯，语气轻松，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重要的是，mIUI一直秉持着开放的心态，欢迎业界同仁共同进步，互相‘学习’。”
“毕竟，”王腾顿了顿，目光直视陈明哲，一字一句地说道，“好的设计理念，是会‘不胫而走’的，不是吗？有时候，甚至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导致产品形态，都高度‘趋同’。”
“趋同”二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陈明哲的耳朵。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想反驳，想辩解，却发现，在王腾那看似平静，实则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因为，王腾说的，是事实！
coloroS的UI设计，确实大量“参考”了mIUI的早期概念图！
这件事，一旦被捅出去，对oppo的品牌形象，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王总说笑了。”陈明哲强作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oppo一向注重自主研发，尊重知识产权。所谓‘趋同’，或许只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英雄所见略同？”王腾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陈总，这个解释，恐怕连您自己，都未必相信吧？”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听说，贵公司为了‘借鉴’mIUI，可是下了不少功夫。高薪挖角，逆向分析……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啊。”
陈明哲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王腾面前，所有的秘密，所有的阴谋，都无所遁形。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他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你……你胡说！”陈明哲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变得有些尖利，“王腾，你不要血口喷人！oppo……”
“陈总，稍安勿躁。”王腾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我今天来，不是想和您争论什么。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
他凑近陈明哲，声音低沉如恶魔的私语：“模仿，是走不远的。用户，最终会用脚投票。”
“希望未来，能看到oppo更多‘原创’的惊喜。”
说完，王腾不再看他，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露台。
只留下陈明哲一个人，僵立在原地，脸色铁青，浑身冰凉，手中的香槟杯，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周围一些原本在低声交谈的宾客，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纷纷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陈明哲感觉那些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他身上，让他如坐针毡，狼狈不堪。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匆匆离开了露台。
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他要立刻联系那个女人！
他要知道，王腾，到底知道了多少！
王腾并没有立刻离开会场。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成功惊动猎物后，会选择在暗处，静静观察猎物的反应。
他看到陈明哲面色慌张地从露台出来，甚至顾不上和相熟的宾客打招呼，便径直走向宴会厅的出口。
在出口处，陈明哲掏出手机，似乎在焦急地拨打着什么电话，一边打，一边快步向酒店外走去。
王腾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酒店门外，一辆黑色的奥迪A6L，早已静静等候在那里。
与上次在咖啡馆外看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陈明哲拉开车门，几乎是钻了进去，车子立刻启动，汇入了深圳夜晚拥堵的车流。
王腾的目光，落在那辆奥迪A6L的车牌上。
粤Z……港。
港澳牌照。
他的心，猛地一沉。
这辆车，果然和那个神秘女人有关！
陈明哲如此慌张地离开，第一个联系的，也必然是她！
王腾立刻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A6L，车牌号是……”他迅速报出了车牌号码。
出租车司机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闻言只是瞥了一眼后视镜，便一言不发地猛打方向盘，出租车如游鱼般，灵活地穿梭在车流之中，紧紧咬住了那辆黑色的奥迪。
奥迪车一路向西，行驶的方向，渐渐偏离了市区。
王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眉头紧锁。
这个方向……
似乎是通往深圳湾口岸，或者……蛇口码头？
难道，那个神秘女人，今晚就要离开深圳，返回香港？
就在这时，王腾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条加密短信，出现在屏幕上。
发件人，K。
内容，依旧简短，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腾的心上。
“匿名邮件的最终Ip，确认在米力科技深圳分公司，一台属于市场部的公用电脑。”
米力科技，深圳分公司！
市场部，公用电脑！
王腾的瞳孔，骤然收缩。
K的情报，终于来了。
虽然匿名邮件的发送者，依旧没有明确指向张小萌。
但“米力科技深圳分公司”这个地点，已经足以说明，问题，就出在自己的内部！
而且，“市场部的公用电脑”这个细节，更是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是有人刻意利用公用电脑，栽赃陷害？
还是……张小萌，或者米力深圳分公司的其他员工，真的参与其中？
王腾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oppo的coloroS，神秘女人的图谋，K的最新情报……
一张无形的巨网，似乎正在从四面八方，向他收紧。
而他，就像一个深陷泥潭的困兽，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师傅，”王腾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用跟了。”
出租车司机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王腾付了车费，推门下车。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脸颊，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一些。
他知道，现在去追那辆奥迪，已经没有意义了。
即便追上了，又能如何？
当面对质？
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他要弄清楚，那台市场部的公用电脑，到底是谁在使用。
他要揪出那个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内鬼！
他掏出手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通知公司法务部，准备一份……商业间谍罪的起诉材料。”
“目标……”
“暂时，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