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墨,卜算时间已至,保宁城头的狼烟在夜风中忽明忽灭。
被吴三桂派去探查的佐领慌张回报,东南果然发现南明五十死士正用运粮车施以火攻。
吴三桂大惊,急令仓促伏于东南的大军进行围剿,并嘱咐留几个活口。
但因明军外有接应,东南角楼也无守军,五十死士狼狈脱出战场,清军追赶不及。。。
辰时未至,保宁城头的梆子声裹着江风湿气飘入军帐。
吴三桂的中军帐内,他的雁翎刀劈裂楠木舆图,刀尖正插在嘉陵江与白龙江交汇处,那里洇着李清照昨夜留下的胭脂痕。
牛油烛火将两道对峙的身影拉得鬼魅般摇曳。
李清照广袖垂地,指尖轻叩案上龟甲,裂纹间渗出的朱砂在舆图上蜿蜒成血河,直指嘉陵江畔的剑门关。
\"先生这卦象,倒是与南明的刀锋一样犀利。\"吴三桂冷笑,雁翎刀尖挑起案头骰子,三枚骨雕在刀锋上滴溜溜打转,\"昨夜东南果然火起,五十死士竟如预料那样全身而退——这般手段,先生当真未卜先知?\"
李清照拂袖扫过碎裂的茶盏,瓷片在《九州舆图》拼出北斗七星:\"王爷此处的探马归营时,马蹄沾的可是剑门丹霞赤砂?\"
她指尖点向杓柄,\"王爷的伏兵藏于巽位风口,如此只需待南明之军攻城不克时,借东南急流而下——可惜王爷忘了,嘉陵江暗渠在涨水之时可是会倒灌的。\"
镶白旗参领额角青筋暴突,这正是他亲自布下的火油阵,用于截断南明一处退路,却未曾想到嘉陵江倒灌之事。
吴三桂突然挥刀劈裂楠木案几,舆图上的\"剑门关\"三字应声断成两截:\"好个刘文秀,好毒的一箭双雕之计!既要烧本王城池,又欲诱我伏军入瓮!倒是多亏了先生提前告知,速速传令伏兵谨慎提防江水倒灌。\"
刀光骤转,扫落装酒的茶盏,\"先生既喜欢赌,这次不妨再赌个大的。\"吴三桂拾起三枚带血的骰子,眼中寒光如刀,\"若你能算出刘文秀此刻藏兵何处,本王可不问陈圆圆的下落。\"
李清照广袖扫过碎裂的茶盏,瓷片在舆图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何须卜算?王爷的探马昨日多从西门回营,马鞍带红土——方圆百里,唯毗邻剑门关丹霞地貌有此赤砂。\"她指尖轻点北斗杓柄,\"南明之大军,当藏此处。\"
镶蓝旗参领抓狂,中军大帐收到探马回报后,是他亲自布下的疑阵以诓骗南明细作,不曾想竟是又被这妖道点破。
吴三桂突然反手掷出骰子,三枚骨雕在空中裂成齑粉:\"先生可知,本王最恨被人看透?\"
\"王爷恨的不是被看透,是想起松山夜奔时洪承畴的眼神。\"李清照突然用满语吐出这句话,帐中亲卫的刀鞘齐声出鞘三寸。
当年松锦大战,正是洪承畴看穿了吴三桂的动摇,那个眼神成为他二十年的梦魇。
吴三桂的佩刀铿然入鞘,他抓起案头《孙子兵法》旁刚刚誊抄完两篇的《鬼谷子》残卷砸向火盆:\"再赌一局!赌本王帐下——\"书页在火焰中明灭不定,\"有几个南明细作!\"
李清照解下蹀躞带上的一枚骰子,略一拨弄,但见其上刻着\"甲申\"二字:\"赌三人。若多一个,贫道自断一腕;少一个。。。\"她瞥向帐外绞架,\"愿添作人烛。\"
吴三桂的鹰目扫过帐中诸将,镶白旗参领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茶盏边缘,像在抚摸刀柄,那是他杀降卒时的习惯动作。
当吴三桂示意亲卫押来三名汉军旗伙夫时,李清照突然掀翻赌桌,龟甲、铜钱、骰子、茶盏在空中交织成网。
\"第一人藏密信于鞋底夹层。\"她说话间突然踢飞镶蓝旗参领的皂靴,惊起帐外一阵弓弦绷紧声。
只见他靴底藏着的可不是火折,浸血的绢帛飘落火盆,显出一角\"永历\"朱印。
吴三桂亲卫上前捉靴仔细查验时,一枚鎏金鱼符竟又自靴底夹层\"当啷\"坠地。
吴三桂瞳孔骤缩,那鱼符本是他命人仿制自明永历帝亲赐的鱼符。
此刻却多了道隐秘刻痕——正是当年松山血战时,洪承畴与他约定的暗号。
镶蓝旗参领满眼不可思议,大声辩解道,“王爷,奴才不知怎得如此,奴才冤枉呀!”
不等镶蓝旗参领喊冤,吴三桂已示意帐外亲随将其拿下。
\"第二人用靛蓝染甲,惟有嘉陵江上游的蓝草汁遇热显字。\"她将热茶泼向侍立于一旁的正黄旗马弁的铁甲,\"精忠报国\"四字在蒸汽中立时浮现出来。
正黄旗马弁一头雾水间,又被吴三桂下令拿下。
\"第三人——\"她突然夺过亲卫的弩箭射向帐顶,惊飞的“信鸽”坠地,足环藏着的火药配方图滚到吴三桂靴边,\"情报传递可不得不防,还是用的是王爷最爱的海东青传书之法。\"
镶蓝旗佐领立即大呼冤枉,“王爷,奴才没做过呀,奴才连画画都不会呀,奴才冤枉呀!”
吴三桂踩碎足环,命人将三人押出帐外,又让押来的伙夫去取酒。
做完这些,吴三桂突然放声大笑:\"好个一石三鸟!先生可知,这三人皆是本王放的饵?\"
他击掌三声,帐外顿时传来惨嚎——被指认的细作遭凌迟处决,帐内的众人却松了口气。
李清照抚掌而叹:\"好个连环局中局,可惜。。。\"
李清照抓过案上“甲申”朝上的特制骰子将之碾碎,骨粉飘向火盆,腾起的青烟幻化成陈圆圆剪影。
旋即附至耳旁,用只有吴三桂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爷真正想杀的,是知道'冲冠一怒'真相之人吧。\"
她突然用满语哼起长白山民谣,调子正是镶白旗参领幼时在长白山所学的《海东青》。
镶白旗参领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碎裂。
吴三桂的刀已架上他脖颈,却见李清照广袖中滑出半页《鬼谷子》,墨迹未干的\"巽位生变\"四字,正与探马的南明军报上的火漆纹路重合。
\"赌注加倍。\"李清照拾起龟甲铜钱把玩着,\"请王爷将计就计,把城内假布防图'赐'给这位参领大人吧。\"
辰时三刻,镶白旗参领的头颅悬挂于辕门之上。
李清照拿着营内自由行走的手令走出血腥弥漫的中军大帐,又仔细将整个大营巡视了一圈。
她早就在南明细作的配合下为那三人做局,捎带着攻心之计解决了一直跟随吴三桂的镶白旗参领,阴影中的南明夜不收哨骑,也将收到的真正布防图用信鸽迅速传递回南明大营。
江风掀起李清照道袍一角,露出内衬上斑驳的墨迹——那是《金石录》里夹带的保宁城地下暗渠图,早被朱砂改绘成火龙出水阵。
巳时初刻,刘文秀在巽位风口展开染血的舆图,李清照的眉批在晨光中浮现:\"子时潮涨,火龙顺暗渠已入嘉陵,可焚关宁铁骑。\"
他望向东南,江面浮起的油花正泛着诡异幽蓝——那是扬州火器局最后一窖猛火油,混着十万冤魂的骨灰。
刘文秀当即下令放火,吃掉巽位风口的清军伏兵。。。
保宁城内,吴三桂收到伏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目瞪口呆,只能加强城内各处戒备。
李清照巡营毕,江风卷起她的袖中灰烬,那是吴三桂亲手所书的《讨闯贼檄》。
\"恸哭六军俱缟素\"一句,正化作剑门关外的冲天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