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时工坊,腐蚀液的研制,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挠。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爆炸与令人绝望的失败。
坩埚中的混合物,要么如同死水般毫无反应,要么便是猛烈炸开,将周围的器物炸得粉碎。
于少卿的“诡眼”早已开启到极致,清晰地捕捉着每一次能量在药液中细微的流动与冲突。
他眉头紧锁如川,不断调整着各种珍稀药材的比例,但每一次都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始终无法触及成功的彼岸。
当第十五次坩埚猛烈爆炸的冲击波,将猝不及防的于少卿手臂灼伤一片焦黑,空气中弥漫起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时。
苏瑶再也无法抑制内心那翻腾如潮的焦灼与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猛地抢过于少卿手中那个盛着残余药液的粗瓷碗,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
“让我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等面露惊愕的于少卿反应过来,她便迅速解开了自己内衬的衣襟。
露出了锁骨下方,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奇异的青色胎记。
那胎记的形状,竟然与九芒星图案中心那颗最为微小的陨星,一般无二,宛如天然雕琢的烙印。
“月先生曾经偶然提及,我的血……或许对那些蕴含星辰之力的奇异物质,有着某种……某种特殊的引导作用。”
于少卿的瞳孔,在看到那枚青色胎记的瞬间,骤然收缩如针!
他清晰无比地记得。
当初在危机四伏的长白山,穆尔察宁那支雕刻着星核图案的银簪,与苏瑶掌心意外造成的灼伤,曾经产生过一种极其奇特的能量共鸣现象!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按住苏瑶已经持起锋利短刃的皓白手腕。
“太危险了,苏瑶,不要……”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嘶哑。
苏瑶却只是对着他,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却又坚韧如钢。
锋利的刀刃,没有丝毫犹豫,在白皙娇嫩的掌心,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血线。
鲜血,如同断了线的赤色珍珠,一滴接着一滴,滴滴答答地落入身前那个冰冷的坩埚之中。
就在第一滴鲜血融入那原本沉寂如死物、呈现出黑褐色的混合物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坩埚内,原本毫无生机的液体,突然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剧烈地翻腾起来!
无数细密的气泡,从坩埚底部争先恐后地向上涌出,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液体的颜色,也从原本令人不安的黑褐色,逐渐转变为一种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宛如珍珠般的奇异色彩。
这是成功的征兆!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一名负责守卫工坊外围的于少卿亲信死士张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倒地暴毙!
他的死状,凄惨而诡异,七窍都渗出暗黑色的血液。
苏瑶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掌心的剧痛,快步上前,在他的茶盏底部,检出了剧毒鹤顶红的微量残余。
而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如坠冰窟的是。
那张用来包裹鹤顶红毒药的油纸,上面赫然印着平西王府特有的、用火漆封印的苍鹰纹路!
苏瑶攥紧了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油纸。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几乎要将那油纸捏碎。
她疾步冲向中军大帐的方向。
却在帐外,看见了正背对着帐门,对着一封摊开的密信,身体控制不住微微发抖的吴三桂。
那封密信的信纸,质地特殊,泛着一种淡淡的、名贵的檀香气息。
信纸末尾那句用血红色墨迹写下的“用毒则子死,背盟则族灭”的字样,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刺得苏瑶的眼睛阵阵发疼。
“吴将军可知,”苏瑶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那个装着最后一搏的“蚀骨散”的青花瓷瓶。
“隐炎卫如今使用的新式炮管,其核心材料,乃是用当年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贴身所穿的龙鳞甲碎片,混合天外陨铁,以秘法熔炼而成?”
深夜,寒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苏瑶借着昏暗摇曳的烛火,在于少卿铠甲的袖口内衬里,小心翼翼地缝入了一小片她贴身收藏的陨星碎片。
她望着于少卿在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些腐蚀性极强的药液时,戴在手上的那双厚实的鹿皮手套。
心中那个关于“活人血”的秘密,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浸透了毒液的棉絮,苦涩而辛辣,每一个字都难以吐出。
“若此战……若此战我们侥幸得胜……”
于少卿低沉而略带疲惫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工坊内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仿佛能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冰雪。
“我带你去长白山,看真正的……漫天飞雪。”
苏瑶的鼻尖,猛地一酸,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月隐松那苍老而睿智的面容。
以及他临终前,那句如同谶语般的低沉叹息。
“星核之力,其下必有枯骨万千……枯骨万千啊……”
她默默地将一块浸透了新制成的、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的腐蚀液,准备用于最后测试效果的锦帕,轻轻塞进了于少卿的怀中。
锦帕的一角,用银线精心绣着一朵小小的、并不起眼的九芒星图案。
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那银线渗出的微弱荧光,竟宛如一朵在冥界提前绽放的、引魂的幽蓝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