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彤云,如同凝固的巨兽,死死压在京城的上空。
天光晦暗得令人窒息。
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末日的序曲。
于少卿蜷缩在鱼舱底。
腐鱼的腥臭,直冲脑门。
那味道,比锦衣卫的刀,更让他清醒。
头顶,是搜捕的呼喝。
他死死按住腰间的玉佩。
幽蓝微光,一闪而逝。
光芒中,视网膜上,浮现出星象纹路。
那是三年前。
母亲临终前,在他掌心描绘的“星陨于川”。
穿越之夜,暴雨倾盆。
血珠折射出的,也是这组星图。
三日前。
他混在流民中。
锦衣卫,正用九芒星纹烙铁,挨个盘查。
他将腐鱼汁涂满脸。
装成烂疮。
才蒙混过关。
登上了这艘,刻着星芒暗纹的运鱼船。
一个船工,赤裸上身。
臂膀上,刺着青色的纹身。
于少卿瞳孔一缩。
那是九芒星尾芒的变形。
与隐炎卫训练手册上的“天机刻纹”图腾,一模一样。
海浪,如怒兽咆哮。
巨浪,拍打着礁石。
于少卿身形一展。
他像一头黑豹,灵动无比。
紧贴悬崖,攀爬枯藤。
腰间玉佩,突然与岩岳璧碎片,产生共鸣。
幽蓝光芒,在他掌心闪烁。
视网膜上,北斗星图浮现。
那星图,与母亲发间银簪上的图案,相同。
他想起母亲临终,攥着他的手。
血珠,滴在岩岳璧碎片上。
幽光,更盛。
血珠中,隐约浮现的“天机刻纹”。
与玉佩“星陨于川”的暗号,交相辉映。
远处,传来犬吠。
惊飞几只夜鸦。
随后,夜枭发出怪叫。
于少卿指尖,触到岩岳璧碎片,映出的红点。
那是崖顶金兵,红甲的反光。
二十余骑金兵,扇形散开。
为首者,红色大氅,猎猎作响。
如一团移动的火焰。
于少卿瞳孔骤缩。
她腰间,岩岳璧吊坠,与穆尔察宁的那枚,一模一样。
吊坠甲胄内侧,绣着与隐炎卫相同的,九芒星徽记。
“停下!”
红甲女将的喝止。
于少卿心头一跳。
尾音上扬的调调。
与三年前,皮岛战场上,穆尔察宁喝止金兵时,如出一辙。
他不及细想。
足尖点地。
扑向最后一名金兵。
柳叶刀,精准抵住对方咽喉。
颈椎断裂的脆响中。
他翻身上马。
铁蹄,踏碎夜露。
“何方蟊贼!”
长剑出鞘,寒光映出女将紧抿的唇线。
于少卿侧身,避过锋芒。
兵器相交,发出脆响。
龙涎香,钻入鼻腔。
那是穆尔察宁,惯用的香粉。
他故意卖破绽。
扯下面纱。
月光下,眉梢朱砂痣,颤动。
岩岳璧,迸发强光。
“穆……”
他刚开口。
却见她剑锋,转向咽喉。
眼底,怒意翻涌。
慌乱中,黑巾坠落。
剑势,骤然凝滞。
剑尖,在距他咽喉三寸处,顿住。
“少卿?真的是你?”
第 96 章 盛京暗流:毒计缠身,兄弟困局
辽东,春云压顶。
铅灰色,笼罩着城郊破庙。
于少卿蹲在后巷。
指尖,摩挲着怀中铜片。
三日前,那从土匪头子处获得的字条边角。
半枚九芒星印记,在潮湿空气中,泛着诡异青芒。
身旁,穆尔察宁突然按住他手腕。
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街角。
两个头戴毡帽的汉子,正鬼鬼祟祟地,往于家府邸方向张望。
腰间,若隐若现的玄色布料。
与那日追杀他们的隐炎卫劲装,如出一辙。
“不对劲。”
于少卿压低声音。
他将铜片,塞进暗袋。
“这些人在监视,所有靠近府邸的人。”
话音未落。
远处,传来细微的机括声响。
半块碎裂的陶瓦,从屋檐坠落。
露出下方,暗藏的青铜警报装置。
正是月隐松书房中,记载的“惊雀”机关。
如今,却被安在于家老宅外围。
千钧一发之际。
穆尔察宁拽着他,滚进墙角的排水暗渠。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
上方,传来隐炎卫的叫骂声。
还有搜索声。
于少卿的背部,重重撞在石壁上。
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发疼。
穆尔察宁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
“别出声。”
黑暗中,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于少卿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还有,近在咫尺的柔软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
上方的动静,终于消失。
穆尔察宁松开手。
她仍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
“你的伤…”
她指尖,悬在他渗血的肩头。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无妨。”
于少卿推开她。
他借着微光,检查暗渠。
墙缝里,隐约透出一丝光亮。
他握紧剑柄。
“这暗渠,通向城外,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封锁前…”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落在穆尔察宁颈侧的抓痕上。
那道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隐炎卫的武器,淬了腐骨散。
与三年前,毛文龙旧部中毒症状,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袁督师狱中托孤时的叮嘱。
“皮岛火器库的密信,藏着九芒星用‘血竭花’炮制伪证的秘密…”
“别看。”
穆尔察宁别过脸去。
她指尖,掐进掌心。
她知道,这毒无解。
却不想,让于少卿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
然而,于少卿突然扯开衣襟。
他撕下布条,紧紧缠住她的伤口。
“我不会让你死。”
“还记得老管家说的,‘光之子’吗?”
“或许,这毒,就藏在那些信件的‘天机刻纹’里。”
他想起,从赵毅尸身旁,找到的半封密信。
落款处“L-07”的符号。
与母亲银簪上的北斗星点,如出一辙。
袁督师临终前,攥着的铜片。
竟与星象共鸣图上的“天枢星位”纹路,重合。
暗渠尽头,突然传来砖石轻叩声。
一个压低的声音道:“于公子,吴参将有请。”
于少卿摸出怀中玉佩,贴近石缝。
微光,映出对面人袖口的虎头刺绣。
正是三日前,在鱼市与他对视的神秘买家。
来人,以止血散,暂缓穆尔察宁毒性。
将于少卿,引入马车夹层时,低声道:“我家将军说,您在京城弹劾贪腐的奏疏,曾救过辽东十万将士。”
马车夹层里。
于少卿,蜷缩在发潮的棉絮堆中。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忽然摸到,玉佩内侧刻着的小字。
“星陨于川,光生于辽”。
那是父亲,二十年前,与吴老将军共守山海关时的星象暗号。
车外,吴三桂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远处,辽东大营的鹿角拒马,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像极了他这一个月来,吞下的苦果。
七名守关将领的刁难。
三份文书的反复涂改。
甚至,祖传夜明珠,换来的只是督粮官,似笑非笑的点头。
皆因他收到的密信上写着。
“令弟吴三辅,已在盛京天牢,存亡只在你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