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呼吸停止——苏梨怔住了。
这一刻,苏梨甚至分不清这真实的心跳与炽热的掌心,到底是他的诱惑、计划,抑或只是他致命的陷阱。
她不曾想到,她竟会被他这样的一番坦白,触及心弦。
嗓音不能更温柔,听到顾慕飞尘埃落定般的呼吸,最终沉稳降落在这里,苏梨同样深深地回看进他的双眸……
她当然明白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典故。
君王之剑,亦是弑君之剑。
一旦,头悬利剑的君王松懈……就会殒命剑下。
而他……
他把剑柄递给她了。
此时,指尖紧贴住他热烈的心口,霎时闪回般,苏梨回想起她见过顾慕飞的每一天。
从他日常对自己苛刻的控制,他全年无休的忙碌,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些危险分子……他君临整个闵州的灰色地带应该有些年了。
既然,他需要漂亮的女伴来伪装弱点;那,在她苏梨之前……
每年跨年的晚宴,他都曾……带谁来过……?
眼前,这张万里挑一的英俊面容深深看着她——
顾慕飞身边,肯定从来没缺过女人。
默默地,苏梨垂下眼眸。她的指尖悄悄缩小,连带她的心,从他热烈的掌心里抽出。
掌心莫名沉重,像真的握住剑柄。她无意识般地摩挲桌沿,内心蓦地……泛起难言又剧烈的酸楚:
她知道自己不该纠结于他的唯一,更没资格为他曾搂住哪些女人、也许随便几次交出“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嫉妒——
……说到底,毕竟,他和她,只是一场交易。
苦涩地,苏梨的眼眶竟微微发红。
她整个人都轻微颤抖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缩紧,像被他消散不去的体温持续烫伤。
无助,但她仍然尖锐地饱受嫉妒煎熬:
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他最后一个交出剑柄的人……!
无声地,苏梨咬紧嘴唇。
自己……实在太小孩子气了。
“……我倒希望,我是个聋子。我根本没听见你说了些什么。”
她只消沉了这一瞬。紧接着,苏梨果决抬起眸子。
她倔强地扬起下巴,伸手端起桌面上自己尚未碰过、今晚她也没打算碰的香槟。
烛光把她坚韧的瞳色照得跳跃。
彻底避开顾慕飞从刚才起就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的眼神,苏梨这才迟迟地回应道:
“……你今晚,怎么突然肯告诉我这些了?”
听到她这样问,顾慕飞忽然觉得好笑。
难得,苏梨吃醋的样子太明显。她脑海里不受控地编织着他随意递出剑柄、随意把人贴近心口的酸涩谎言。
苏梨,你是唯一。
可她明明嫉妒,却又极力对他、也对她自己掩饰的倔强,却让他意外很舍不得。
甚至,他前所未有地觉得……
他们百分之百,同病相怜。
忍不住,顾慕飞直接戳穿她:
“过去的一个月里,苏梨,你不是一直想从我身上挖出情报,好在必要时要挟我么?”
此时,他完全对她放开,大马金刀地舒适坐在她面前。他焦金的柔软额发近乎懒散,垂在英气十足的鬓角。
极具欺骗性,顾慕飞再度漾起柔软的微笑。
只不过,这次,他看进她的眼眸里,带出百分百不加掩饰的欣赏:
“苏梨,我们是同道中人呢。”
无声,苏梨继续抿着手中透亮的香槟。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恰如顾慕飞所言,她对他试探,只为终有一日可以要挟他、拿捏他、为自己长久的后路做打算。
他把她当物件;她为什么不可以还击?
可她做的,难道,就这么明显吗——?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淡淡暖笑着,顾慕飞却回味着苏梨的一切:她的诱惑、她的欲望、她的旁敲侧击。她看向他时,谨慎又步步为营的桃花眼……
几乎克制地,顾慕飞轻轻呼吸,用指腹擦过晶莹的杯沿:
“你足够老道,圆滑、柔和又低调,充分利用自己的女性特长,虚与委蛇。”
就像,苏梨曾经试图要挟过的不是他自己,此时,顾慕飞更像在欣赏一部水准高超的艺术作品。他放松点评:
“如果不是因为我太了解自己,甚至,差一点……”
眼睛描摹着她,他嘴角根本控制不住地满意上扬——
“我也被你无害的模样……骗过去了。”
“啧。”
苏梨干脆咋舌——既然如此,大抵,她也没必要再继续对他装乖了。
“——你会打麻将么?”
忽然,他开口。
“啊?不会。——我爸不让。”
顾慕飞微微挑眉。他分明回想起两人初见那晚,苏梨积极非要跟他“学”德州纸牌时的大胆模样。
——她打得扮猪吃虎,游刃有余。
丹凤冷眸略微眯起,顾慕飞紧接着发号施令,带出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教你。不难。下周你陪我去。”
“去哪?我学这个干嘛?”
沉沉地,苏梨单手懒托住腮。她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此刻水雾蒙蒙,凝凝远眺,但……她就是打定主意不看他。
不知在兀自沉重地想什么心事,苏梨远山眉蹙。
顾慕飞却打定主意,非要凑近她。近乎于狡黠,他对她一笑:
“下周,我要把你领进四大财阀太太圈。她们以牌会友——”
“看来,你很讨太太欢心?”
她扬眉冷挑:
“你怎么认为我就会去?糖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劝赌就不犯法?”
乍然露出牙尖齿利,像猫烦躁乱挥舞爪子,苏梨极尽冷淡:
“我不想插手你的生意。”
面对苏梨此时似恼非恼、甚至宴会上公然甩脸色的态度,顾慕飞竟完全柔和,丝毫不以为然:
“对我有益,就对你没坏处。况且,”
说到此处,他又抿了一口香槟。
透亮的淡琥珀色液体与气泡在他掌心里自如流转——恰如苏梨。
“我相信,你会如鱼得水、享受其中的。”
苏梨刚想要撒野再顶撞些什么,一回头,远远地,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凑近顾慕飞的身畔:
“顾先生,周大公子指定给您。似乎很急。”
说着,托盘上送来一个孤零零的小纸团,像被汗浸透,皱巴巴的不像样。
顾慕飞的眉锋瞬间微微挑起,眼底透出一丝不耐:
“现在?”
苏梨回头一看,周一的座位已经空了。
“是的。周大公子叮嘱,请您即刻亲启——”
听出话外的急迫,顾慕飞当即拿起纸团。服务生识趣退后。苏梨刚要凑上顾慕飞眼前同去一瞧:
周一怎么还学起小学生,传起了小纸条。
紧接着——
顾慕飞站起身。他的神色已与刚才同苏梨讲话时全然不同。
严肃凝眉,他冷眸寡情,眼看自己把捏紧纸条的手往桌心烛光中决绝一推——
“嘶……”
火苗骤起,浸满汗水的纸条挣扎般嘶嘶作响,冒出细弱的白烟……
随即,它被吞噬干净。
在火焰烫上顾慕飞带茧的指尖前,他面无表情地甩手,毫不迟疑地将纸灰捻入香槟之中。
微弱的灰烬迅速沉没,转瞬间,无迹可寻。
“慕飞——?”
苏梨的心头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动作干脆、利落又决绝——
刚才那个对她坦诚相待、温柔交付自己心口的人,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的瞬间变幻,甚至令苏梨锥心胆寒:
她对他的了解,到底还有多少……是假的?
似不经意般,顾慕飞转身,轻轻扶了一下苏梨裸露的肩。他话说得不重,但看进她眼眸里的光又冷又硬,刻不容缓:
“等我。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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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去,顾慕飞可去了很久。他几乎把整个慈善拍卖环节都跳过去了。当他迟迟归来,跨年音乐会已经即将开场,而他的脸色更十分耐人寻味。
“周一他……?”
演奏厅的四下昏暗。他们在二层的私人包厢里入座,近旁完全无人,苏梨终于忍不住开口追问。
“哼。”
难得,顾慕飞竟明显气不顺。
“这小子长胆子了。但连盛春秋的刻意怂恿都听不出……没事。我会摆平。”
“那……?”
苏梨描摹着顾慕飞压低眉心的冷傲侧脸……
刚才,他……真的对她交付过真心吗?
犹豫着,苏梨进一步追问。如果今晚的顾慕飞愿意告诉她更多——
“苏梨,”
他眸光不容置疑:
“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
听他这么说,苏梨抿紧嘴唇,刚挽住他臂弯的手也放了几分。尽管,作为情妇本分,她很识时务地收了声,没再追问。
很罕见地,顾慕飞似乎有些烦躁。
好在,很快,整座演奏厅里就暗了下来。
乍然,打破静谧,两声强劲、短促的弦乐撕裂寂静,如战马骤起嘶鸣。
贝多芬《第三交响曲》的旋律席卷大厅,音符如冲锋的骑兵,昂然无畏踏上战场——
今晚的夜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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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tha?s
? ?【作者说|第三十五章】
? 感谢读者们追更到此~
? 今天的苏梨狠狠吃了一把醋,她自己都没料到。可感情就是这样身不由己。明明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已经开始幻想对方的乱来……
? 顾总:我真没有。
? 两只狐狸跳着虚情假意的草裙舞,眼看就要跳成浪漫华尔兹啦!
? 顾总最后的翻脸你怎么看?
? 下一章有惊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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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