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铁门关闭的瞬间，许墨的指节在桌面叩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靠墙站立的赵刚低头调整耳麦，喉结动了动：“监控组已就位，孙老板的狱友、常去的黑市商人，还有那个总往他仓库送机械零件的瘸子，全在视野里。”
许墨盯着单向玻璃里的孙老板——此刻他正蜷缩在铁椅上，肩膀随着抽噎起伏，可指尖却在椅腿凹痕处轻轻摩挲。
那是三天前许墨让人用匕首刻下的暗号，只有真正的囚犯才会注意到。
“他在等。”许墨扯松领口，后颈的汗毛因某种预感竖立起来，“等有人确认他的‘死亡’。”
赵刚的瞳孔骤然收缩：“您是说……假死？”
“凌晨三点，狱卒送药。”许墨从战术背心内侧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作息表，边角还沾着孙老板仓库里的机油渍，“孙老板有胃溃疡，每天这个时候要喝温蜂蜜水。我让人把止痛药换成了麻醉剂，再在囚服里塞块浸了血包的海绵。”他的拇指划过表上被红笔圈住的“医疗组王护士”，“王护士的女儿在孙老板的商队做搬运工，上个月断了三根肋骨，医药费还是孙老板垫的。”
赵刚突然明白过来，压低声音：“所以我们放出‘孙老板毒发身亡’的消息，那些想灭口的人就会动。”
“不是‘想灭口’，是‘需要确认他彻底闭嘴’。”许墨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孙老板正无意识摩挲的椅腿上——那里的凹痕，恰好是“曙光之眼”标志的简化版，“他刚才招供时提到c - 7设施，眼神躲闪的样子太刻意。真正的叛徒不会急着把线索甩干净，除非有人教他这么做。”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瑶的白大褂下摆沾着焦土，发梢还挂着未擦干的汗，手里攥着个银色平板：“屏障塔测试出问题了。”她把平板怼到许墨面前，全息投影里的蓝色光罩正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扭曲，“第三组能量节点的磁通量突然暴跌，我追踪干扰源……在吴将军的通讯站。”
许墨的太阳穴跳了跳。
联盟广场上吴将军举手表决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那男人当时腰杆挺得笔直，可手腕却习惯性压着左胸，那里是藏微型通讯器的位置。
“赵刚，去盯着孙老板的‘葬礼’。”他拍了拍赵刚肩膀，转向苏瑶时语气软了些，“你先回实验室，我去会会吴将军。”
苏瑶的手指在平板边缘敲出急雨般的节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带着实验室的冷意，却比任何誓言都烫：“小心他的战术头盔，我上周检测到那里面有独立信号发射器。”
许墨点头，转身时瞥见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导线——那是她拆解通讯器时的习惯，总把零件揣在身上。
这个细节让他紧绷的后背松了些，大步走向军事区。
吴将军的办公室飘着陈年老茶的苦香。
许墨推门时，那男人正背对着窗擦拭配枪，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许协调人，这时候来串门，是怕我不承认昨天的支持？”
“怕你太支持。”许墨直接扯过对面的木椅坐下，金属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苏瑶的屏障塔测试，干扰源在你的通讯站。”
吴将军的手顿了顿，枪管重重磕在檀木桌上：“笑话！我的人只负责传递联盟指令，什么时候成了破坏者？”
“那这个呢？”许墨调出苏瑶发来的监控画面——凌晨两点十七分，吴将军的副官缩在通讯站角落，对着微型耳机快速眨眼。
那是废土世界特有的摩斯密码：短眨三下是“确认”，长眨两下是“执行”。
吴将军的脸瞬间涨红，手指死死抠住桌沿：“你……你这是栽赃！”
“栽赃需要证据链。”许墨弹出另一段录音，电流杂音里混着副官的喘息：“孙老板那边搞定了，他喝了药，现在该清理d - 9基地了。那地方的人总说联盟偏袒大势力，留着是隐患。”
吴将军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笑了：“你以为我怕这个？那些小基地的人，死了就死了。”他站起身，阴影笼罩住许墨，“但你该怕的是——如果我现在把联盟的防御漏洞捅出去，那些刚签了宪章的基地，会立刻把你撕成碎片。”
“所以你需要我。”许墨也站了起来，两人之间的空气因对峙而发烫，“你想要兵权，想要在联盟里有说一不二的地位。而我需要一个能打硬仗的将军。”他从口袋里摸出苏瑶塞的小纸条，背面是她连夜画的通讯站电路改造图，“苏瑶说，你的通讯站加个滤波模块就能屏蔽外部干扰。我让她把图纸送过来，顺便……给你的副官升个军衔。”
吴将军的手指慢慢松开。
他盯着许墨胸前的联盟徽章——那枚用废铁熔铸的徽章上，还留着三天前机械兽攻击时的划痕。
“你比我想象的……更会下棋。”他重新坐回椅子，声音低了些，“但我警告你，别让我发现你在耍我。”
许墨刚要开口，衣兜里的终端突然震动。
联盟主服务器的警报声穿透走廊，在整栋建筑里回荡。
苏瑶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许墨，主服务器收到加密信息，发件人是‘曙光之眼’。”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服务器室。
推开门的瞬间，全息投影里浮起一行血红色的字：“你们以为能重建秩序？不过是把人类再次送上毁灭之路。”
苏瑶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额角沁出细汗：“定位了！信号源来自……核战前的c - 7研究设施！”她指向窗外——不知何时，天空中一道幽蓝光束刺破云层，精准地投射在联盟地图的某个红点上。
那是第182章他们发现的旧时代设施，曾被辐射雾笼罩，此刻却像被某种力量剥开了伪装。
许墨的目光落在光束尽头。
系统在他意识深处震动，战略模拟模块里的红点突然变成了灼热的烫金标记。
他摸了摸胸前的徽章，那里还留着苏瑶指尖的温度。
“周老召集了紧急听证会。”赵刚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风噪，“孙老板的‘葬礼’上，有三个陌生人往他棺材里塞了刻着眼睛标志的金属片。现在各基地代表都在广场，等您去说话。”
许墨最后看了眼天空中的光束。
那光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既危险，又透着某种宿命的召唤。
他转身走向门口，苏瑶的白大褂角扫过他手背，是她悄悄塞过来的战术地图——c - 7设施的坐标被红笔圈了又圈，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我查了旧资料，c - 7是研究‘意识上传’的。”
广场上的人群传来骚动。
周老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病入膏肓的沙哑，却依然有力：“如果我们连自己人都不能信任，又如何对抗真正的敌人？”
许墨的脚步顿了顿。
他望着远处被光束照亮的天际线，突然想起系统升级时，那个总在梦里出现的声音——它说过，真正的危机，从来不在废土的风沙里，而在人类自己的选择中。
“曙光之眼……”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握紧了手中的终端。
屏幕上，c - 7设施的坐标正在闪烁，像某种古老的召唤。
有些棋局，终究要走到棋盘外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