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呆呆地看着邵杨，他完全没料到会是死在邵杨的手里，但是源源不断的鲜血又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个事实了。
邵杨赶紧跑开，老人跌坐在了地上，昏了过去，浅煜陌看着邵杨若有所思。
顾南星还晕着，他朝顾南星泼了盆冷水，顾南星慢慢地醒来，揉了揉眼睛：“我怎么了？”
她记得在吃鸭腿来着…
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看到地上的尸体 吓了一跳：“他…发生了些什么？”
她知道老人不是好人，也知道自己才醒，所以一时间还转不过来，但是她还是发现了……那个小男孩又去哪里了？
“他现在呼吸很微弱了。”浅煜陌把手放老人鼻子下面，确实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跑出去打算看看邵杨去了哪里，刚好他正在田埂上狂奔，他飞过去把邵杨提起来，邵杨有些无措：“放开我！”
“你为什么把他杀了？”浅煜陌冷冷的看着，他暂时性不知道老人说的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邵杨这种背叛别人杀了就跑的作态，有些不光彩。
“我…”邵杨努力想挣开，却发现无用，他好像使不上力了，再回想起两年前，又挣扎了起来。
他确实觉得他们是好人，可是他和老头一起过了两年，他已经不太会很好的表达事情了。
“浅煜陌！”顾南星走出院子，看了看，朝着浅煜陌大喊，“你快回来！”
他提着邵杨走了回去，却见老人在地上挣扎着，好像在寻找什么，眼珠里露出几分癫狂。
“他一直在动，”顾南星指着他，“好可怕。”
男孩看到他这样却有些紧张，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他犯病了。”
“不……不动了。”顾南星吞了吞口水，她自然不会知道杀害老人的是面前营养不良的矮小男孩。
“南星，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问他。”浅煜陌指了指小男孩，顾南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跑出去顺便还关上了门。
“你听好，我不会伤害你，但是你要如实回答问题，”他盯着邵杨的眸子，“你和这个老人是怎么遇到的？”
老人的话真假参半，所以听着会比真话更像真话，且很难分辨，所以他要问问邵杨，看看他怎么说。
看着浅煜陌的眼睛里有几分严肃，迫于威压他还是说了出来。
山匪下山是真的，衙门隐瞒也是真的。
两年前的缅水，一场大旱旱死了所有秧苗，地里颗粒无收。但是村民们都有去年屯下来的余粮，所以也并没有造成特别大的灾害，只是需要节约，为下一年留下种子。
但是山匪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山上，能吃的野兔野猪都没有了 ，饥饿的山匪们下山打算以抢掠的方式让晚上能够吃的上饭，可一时红了眼，想把这个村子都占了，
他们大开杀戒，遇到不听话的村民便是两刀，爹娘叫他爬上树去，藏匿在叶子里，不要下来，他哭着照做了。
可是爹娘不知道的是，他要一个人在上面听着他们的惨叫，那种感觉，很难受。
后来看着几个壮汉和一个老人冲进了家里，在一声声奸笑中，他捂住耳朵，却还是不得不听到爹娘的惨叫声。
壮汉们背着仅存的米和面跑了，邵杨实在是有点害怕，他慢慢地跳下树，却和未离开的老头视线对视上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那样呆呆地互相注视，好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老人只是来捡漏的，他被狼抓过，腿脚不利索，所以只能跟着他们出来找到人后再找找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老人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邵杨，因为邵杨那个时候是个挺壮实的小孩子，而他只是个瘸了的老头子，他哄着他：“是他们杀了你的爹娘，我只是找一下东西。”
可是他背后明明揣着一把血刀。
邵杨没说话，他知道老头怕死，所以不告诉他他也是凶手，他低下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家了。
后来老人像是提崽子一样把他带走了，看他眼里的愤怒，老人假模假样地带着他去了衙门，可是缅水那边的山匪的确凶狠，所以衙门只是上报了饥荒并把死亡的几十人算进了饥荒里。
他的爹娘死在了饥荒里，老人带着他继续走着，因为过度的伤心他并没有挣扎，就这样逃荒到了渝城，找了个没有人住的房子过起了日子。
邵杨恨肯定还是恨的，他恨山匪，恨老头，想杀他，因为他是帮凶。
可是有时候他不想杀他，因为他有时候又莫名感觉老头对他也挺好，而且他也老了，身上也确实有很多病。
可是他知道，杀父之仇是不能忘记的。
在渝城久了，老人赚不到钱了，他们只好做起了——骗人。
可是邵杨不喜欢骗人，他在院子里种了很多青菜，和老头说他们可以吃青菜和菌子，还可以挖野菜，不用去骗人，可是老人要喝酒，要吃肉。
过了两年苦难日子的邵杨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以前老人可能会怕他，可是现在完全就是本相毕露，他会在酒后殴打他，不过偶尔也会听到老头酒后偶尔吐露真言，他便知道了他的过去。
老头是缅水人，但是和他不是一个村，他喜欢喝酒，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他排在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不过因为生的多日子过得很清贫。
姐姐们没读过书，到十三岁就嫁人了，娘亲很宠他，所以几两银子的聘礼一般都会落到他手上，他在学堂上学，但是却觉得太枯燥了，不过他就算每次拿着“丙”回家，娘亲也不会责怪他。
可是他不想再上学了，他回家种起了地。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十四岁时喜欢上了村里的另一家的姑娘，他想赚钱娶她。可是当他表明心迹时，那家姑娘的娘却说，他们家太穷了。
他很震惊，他想重新去读书，考个状元，可是因为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还要养的爹娘并没有同意。
所以他只能种地了，要不就是去砍柴卖。每当他看见账房先生、教书先生和那些状元、榜眼、探花等等有文化的人，却总会嫉妒。
他恨他爹娘没让他多读书，所以二十岁有了喝酒的爱好，后来爹娘给他寻到了一个不嫌弃他的娘子，他却觉得那远远不如他喜欢的姑娘。
他喝酒的程度更夸张了，喝酒后会打他的妻子和他的娘，以发泄自己的怒火。后来娘子实在忍受不了跑了，爹娘也被气死，兄弟姊妹也远离了他。
他开始一个人过活，后来上山捡柴时被野兽追，小腿抓出了好大的伤口，他在家养了好久，后来他在家乡过不下去了，便只能流浪，后来加入了山匪，因为只有这种不劳而获的钱财他是最满意的。
但是邵杨不明白，这些事情里明明是他选择了坏的结果，却总是把这些推给命运。
“是这样的吗？”浅煜陌审视着邵杨，如果真的这么说，这老头倒是罪有应得。
“我发誓。”邵杨眼里没有一丝逃避，他不知道老人原来说了什么，但是他说的确确实实是实话。
不过那个老人确实会利用人心，他说着邵杨是个小孩，说他养不起了，用自己的病来卖惨博同情，然后搜刮钱财，这点还真比不上。
“叩叩。”
顾南星敲敲门：“我可以进来了吗？”
“可以。”浅煜陌打开了门。
不过这个孩子现在只有一个人了，他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
“邵杨，你以前有想做什么吗？”浅煜陌轻声问道，不过缅水这件事他今天要写信告诉父皇让他再查一查。
如果是真的，那衙门那边吃白饭的人也可以离开了，如果是假的，也就当小男孩撒了个谎，毕竟这种重要的事情，是不是‘狼来了’都需要注意一下。
“我想当木匠。”邵杨知道眼前的两人身份不一般，于是就老老实实地说了。
“木匠……送你去当学徒可以吗？”
“可以吗？”邵杨终于露出了属于小孩子的兴奋。
“可以。”浅煜陌点点头，衣袖却被扯了扯，回头是顾南星水汪汪的眸子：“发生什么了啊？”
“回去再告诉你。”浅煜陌摸了摸顾南星的头。
顾南星双手抱头。
浅煜陌收回了手，有些脸红，不过偷看顾南星一眼，她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好可爱。
“姐姐，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啊？”邵杨大概率是知道的，但是这个姐姐好容易害羞，所以他想问问。
“啊……”小屁孩，正尴尬呢，嘴给你缝上。
“兄妹。”顾南星一本正经地说道。
“切。”邵杨以为是夫妻呢。
兄妹？？？
虽然浅煜陌以前确实是想着把顾南星当成妹妹，可是当听到顾南星这么说，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兄妹？”顾南星从这两个字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兄妹吗？”浅煜陌又重复了一遍，顾南星偷偷转动左眼看过去，他正一本正经地盯着她。
“咳咳，”顾南星连忙纠正，“未婚夫妻。”
这还差不多，浅煜陌勾了勾唇角。
“邵杨，我们带你去买几身衣裳吧。”
“那……”邵杨看了看地上的老人。
“我们解决就好，买完衣裳就带你去找木匠。”浅煜陌说着。
“好。”邵杨默默记下来了这份恩情。
带邵杨去买了几件新衣服，换上新衣服洗完脸的邵杨看起来和那个小乞丐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瘦，但是气质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后来浅煜陌问了张知府城里手艺最好的木匠，把邵杨带了过去，用了二两银子当学费，这件事才算解决。
“所以那个老头怎么了啊？”顾南星问道。
浅煜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南星。
“啊？”她昏迷的时候他们说了这么多？
不过顾南星还是有些震惊，因为一开始她还以为老人是个好人，没想到就是利用这些病来骗人。噫，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不过原来邵杨真的是‘拐’到这边来的啊，顾南星听着浅煜陌说着他的遭遇，还有些心疼。
“我今天好累，”顾南星趴在桌子上，“想泡温泉。”
“走吧。”
顾南星兴奋地抬起头：“那我去叫山药一起。”
“好。”
山药打开门，是自家小姐问要不要去泡温泉。
“小姐，奴婢怕水，还是你和公子去吧。”山药确实是怕过河，但是顾南星觉得温泉和河不一样，但是山药不去她也不好强求。
“山药不去。”顾南星闷闷不乐地从客房过来。
“那就好。”
“啊？”顾南星揣摩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总感觉自己是自作多情。
“过来。”浅煜陌伸出了手。
花灯会那招？
脸皮厚一点。
顾南星走过去，浅煜陌揽住她的腰，一跃而起。
“轻功踩在瓦上为什么瓦片不会烂？”她上次就想问了。
“哈哈哈哈哈，”浅煜陌看起来很开心 “好刁钻的问题。”
她不是刁钻，她是真的很好奇。
“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不会。”浅煜陌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原理，不过为什么顾南星会好奇他们这些学轻功的人会不会踩烂瓦啊，关注点有点奇特。
本来顾南星想爬山，但是浅煜陌的轻功确实了得，不过半刻钟就到了小奇山。
小奇山上烟雾缭绕，松树繁多，顾南星就看着浅煜陌在树干上不断向上，感觉恐高症都好了一半。
“哇……”好大好清亮的温泉，一轮接着一轮，大大小小有个有五六个，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有种包场了的感觉。
“我在外边帮你看着。”浅煜陌对泡温泉兴趣不大，而且偌大的温泉池就他们两个人总归不太好。
“也行。”顾南星在浅煜陌走后，脱下了衣服放在旁边，缓缓地走了进去。
wow~热水澡和温泉确定不一样，热水澡的热是由内而外的，而温泉是由外而内的，感觉泡着整个人人都轻松了。
顾南星泡了二十多分钟，随便拿了件衣服擦了擦，然后穿上衣裳出去找浅煜陌了。
“洗完了？”顾南星点点头。
“这条路我们走下去吧。”万一路上还有小松鼠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