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落叶纷飞,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着旋儿,仿佛无根的游魂,飘零不定。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显得格外萧冷。
树木早已褪去了夏日的繁茂,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秋风中微微颤抖。偶尔有几片残叶从枝头跌落,轻轻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秋日的凄凉。
南宫秋与绿竹匆匆离了言府,穿街过巷,一路小心翼翼地打听潘仁的下落。天空灰蒙蒙的,仿佛一块厚重的铅板压在头顶,令人喘不过气来。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带着几分寒意,直往人的衣领里钻。街边的店铺大多紧闭着门,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显得格外孤寂。
南宫秋已经将头上的首饰当了,头上光光的发髻看起来格外寒酸,脸上涂了灰土,衣服换成了农妇的旧衣服。
“秋儿,你且看看后面,可有人尾随?”南宫秋轻声吩咐,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警觉。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风声吞没。
绿竹紧张地回头张望,那双眸子在昏黄的街灯下显得格外惊恐:“小姐,幸亏您早有准备,不然他们怕是那天就要硬抢了。我亲眼见着吴管事带着一帮人去了库房。”言罢,她又仔细瞧了瞧,确定道,“后面似乎并无异样,没人跟着。”
南宫秋轻叹一声,心中暗自庆幸:“若非睐娘机敏,提醒我将家中财物转移,只怕我南宫家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便要落入那帮恶人之手了。幸而,那被发卖出去的两个忠仆也被我寻回。但现在还不能去寻他们。”
她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只见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转,仿佛在提醒她,这世间的无常与冷酷。秋风掠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令她不由得紧了紧衣襟,加快了脚步。
此刻,她们已别无选择,唯有带着潘仁远走高飞,方能保全性命。于是,二人不敢走大道,专挑那些偏僻狭窄的小巷穿行。巷中阴暗潮湿,偶有几声老鼠的吱吱声,更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经过两日的奔波劳碌,她们终于在一处破败不堪的庙宇中找到了潘仁。那庙宇年久失修,墙皮剥落,屋顶漏风,显得格外凄凉。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打在庙宇的残破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风雨交加中,庙宇四周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枝叶在风中疯狂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潘仁一见南宫秋,又惊又喜,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拉着她的手道:“秋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南宫秋望着他这副落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本想痛斥他一番,却又于心不忍。只得柔声道:“潘仁,如今言家已知晓我们之事,我是再也不能回去了。你……打算如何是好?”
潘仁闻言,脸色骤变,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南宫秋见状,心中更加失望。
“我也是听到风声,不敢回家。”潘仁讨好地道。
她深知潘仁是靠不住的,但此刻却也别无选择,只能先稳住他,再作打算。
正当二人商议对策之际,庙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风雨的呼啸声,显得格外刺耳。
南宫秋与潘仁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言家的人马,已然悄悄逼近了这破庙。风雨中,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二人的心头上,令人窒息。
一天前,昏暗的书房内,言廷之端坐在雕花梨花木靠背椅里,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思绪万千。他想起睐娘那如灵鹿般轻盈的身影,不禁嘴角微扬。若她能成为言家女儿,拿去联姻,言家定能官运亨通。儿子不成器,尚有孙子侄子可培养,为了言家世家大族的地位,牺牲女儿媳妇又算得了什么?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可耻之处。国家尚且能和亲以求安稳,世家大族为了长久之计,相互通婚又有何不可?只是如今言家女儿姿色平庸,这与言家祖训无关。
言家祖训,娶妻必要知书识礼的聪慧女子,外貌端方便可。然而言家百年来,每一代家主最差也是秀才出身,品行端方贤达,只是嫡子嫡女相貌平平,如南宫秋那般姿色脱俗的女子,竟是一个也无。庶出女儿受父亲相貌影响,纵有好看者,也只是中人之姿。南宫秋嫁入言家之时,言家女眷无不自惭形秽。
言正德心中暗想,若是盛世,吾家自可代代繁荣,以读书做官为业,再至三公之位亦非难事。然而如今末世将至,要维持言家不倒,唯有采用非常手段。
二郎站在他身侧,笑道:“大嫂聪慧过人,早有算计。如今南宫家受战祸所累,家道中落,金石古玩字画等物或被烧或被抢,已是一贫如洗。我们只需许他们夫家安稳可靠,隐瞒潘仁家徒四壁且好赌成性之事,南宫斐焉能不信自己的妹妹?睐娘虽聪慧过人却毕竟年幼,从不违抗父母之命,只要操作得当,此婚必成。南宫家的字画便归我言家所有了。大嫂的嫁妆收入我言家中馈,我言家必将一夜暴富,还可得王爷青眼有加。”
这一番话说下来,言廷之微微点头,叮嘱他:“此话万万不可外传。”
他心中暗叹从前只知大郎读书上进品行端正,以为是家主不二人选。如今看来二郎干练世事通达或许更适合做家主。带着言家走上飞黄腾达之路的便是此子了!
“好!二郎若能办成此事,爹爹入朝为官之时,你便坐这家主之位,好好教导族人。我言家考试入朝为官的路不可断,这是祖上定下的大道,你不可因不喜读书再荒废此事。”言廷之目光炯炯地看着二郎,言语中满是期待。
二郎闻言大喜忙跪下道:“不喜读书是儿子糊涂,以前只想着走偏僻捷径以引起爹爹注意。如今大哥已不在,言家百年世家的重担本应由儿子一力担起。”
言正德上前扶起儿子,捋须道:“我儿出息了,只是如今朝堂空虚,清廷仿制大明制度,越晚进京位置越少,我儿要快啊。我已派人去了京城打点旧亲故友。三月之内我必须进京。”
“父亲放心我即刻派儿媳去与南宫秋交涉。待南宫秋答应,三月之内必弄到南宫家字画,入京送到父亲手中。”二郎拱手道言辞坚定。
出了书房,二郎回房间与夫人刘凤英商议了半天,就有了开头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