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秋扶着潘仁的手臂上了园中位置最高的听雨阁。亭台楼阁内四面用紫纱做帐,外面看里面的人影影绰绰,言家治家极严,她与潘仁在一起,奴仆都低头不敢着,更不敢窃窃私语。
潘仁揽着南宫秋的腰,轻嗅她的发香。南官秋轻推他,笑道:“你的鼻息弄得我脖子痒。”
潘仁退开几步,又听南宫秋道:“潘郎今天好生勾人。”
潘仁得意地将折扇打开轻摇,作风流才子状,得意道:“不管多少小娘子想贴上我,我心中只有秋姐儿。”
这话肉麻至极,南宫秋却最爱听,但也未丧失理智,酸溜溜地道:“外面多少小娘子为你倾倒我不知道,我家睐娘似乎看不上你呢。”
潘仁脸色变了变,一脸不服气,道:“小娘鱼都是害羞的,下次设计一次偶遇,让她跌入池塘中,我英雄救美,抱着了她湿透的身子,看她还怎么嫁别人。”
南宫秋笑道:“你可真狠!就想着坏人名节。我的名节坏在你手里,还要坏我侄女名节,你真的好坏!”
潘仁收扇,将扇置于桌上。上前斟茶,故意道:“是,是都是我的不是,以后不再见那睐娘就是。”
南宫秋接过茶:“呸,你见睐娘时,七魂己去了三魂,还敢拿乔。我就许你,过两个月,我办一场赏花宴,灌醉她,再让人将她推入池塘中,你下去救她,顺了你的心,如何?”
“何不过几天就办?”潘仁站到南宫秋身后为她捏着肩膀,轻声问道。
“看你猴急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南宫秋笑,又解释道,“这几日水冷,睐娘身子骨弱,一路受了风寒,若落水又犯病,可怜见的,再说看病要不要钱?若病死在我府里,南宫家的古画我还想都不要想了。只怕弟弟恨我入骨,那画儿烧了也不会给我了。”
潘仁只好按下自己一颗色心,摇头叹气,若美人病死,他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只是万料不到,没等到半月后天气转热,睐娘就坚辞离去,若是南宫秋不肯,她就要绝食。睐娘真的饿了一天,南宫秋知道已经不可挽回了。她只好将这一谋划搁置,同意睐娘离开隔梦园回家去。只说送她回去需要准备一下,让她等两天。
潘仁心中抱怨,却不敢太露骨,毕竟南宫秋是他金主。南宫秋与潘仁都有些后悔,下手太慢,只是己无法挽回。
南宫秋眼睛骨碌碌一转,道:“潘郎不用可惜,她归家去也好。我去说媒,将她许给你便是。”
潘仁不信,皱眉道:“南宫家会肯?听说他家眼高于顶,之前有总督家的公子求娶,他都未曾答应。听说他宠爱睐娘,不舍得她吃苦的。我家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肯定万万不肯的,如今,南官家尽被烧毁,田产铺子听说也丧失殆尽。现如今只怕穷得只剩那古画了。你不知道,睐娘天天刺绣到深夜,就为多赚点银子。我哥哥迂腐,必然不舍得卖掉所有的画,新置办家业又需许多钱。此时便是大好机会,只要将你家财富夸上一夸,我弟弟或许就肯了。”南宫秋志在必得地道。
“那就小生就静候佳音了。”清仁一揖道,“若事成,潘仁必然将嫁妆里的古画全数奉上。”
“你得美人,我得画。”南宫秋哈哈大笑,“拿酒来,当浮一大白。”
她让下人去整治一桌酒菜,二人边喝边聊,越发得意快活,好似两人已经将人和画都到手一般。
在醉眼迷朦中,两人仿佛看见一张网已经网住了一条小美人鱼,无论它无论如何想逃,终会被它网住,两人张狂大笑。
自从她与潘仁苟合之后,她便见那些所谓贞洁守礼法的女人特别碍眼。每次她与贵妇圈的人游宴,背后都会听到有人刺她不守妇德。
或许是一个人活在这乱世,她自负大好的青春美貌,却寂寞孤单无依无靠,虽有田产铺子吃穿不愁,心里有苦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每日守着空园子熬日子罢了。明明知道潘仁只是个穷色鬼,却依然无法自拔地陷进去,后来甚至越来越离不开他。
午夜梦回,未尝没有一丝悔意,从小读的《女则》孔孟之书早已刻进骨子里,愧对父母的教导。早晨起来,她总很想骂人,不知该骂这操蛋的世道还是自己悲催的命运。丫环们只知道大小姐每天起床总是怒容满面,难以伺候。有谁知道她心里苦。她何尝不想清清白白,活得令人尊敬人人艳羡。
偶尔也听得有人议论她私德有亏,被言家赶出来的闲话。见睐娘死守礼法,绣楼都不肯下,甚至连门窗都不肯开,连她这个亲姑母也不肯见。为了逃离她这里,竟然以绝食相逼,她心中滋味万般苦涩,仿佛万条蛇在朝她吐信子,那信子里都是卫道士对她这个淫妇的漫骂与唾弃。
“来,再喝一杯,让那些贞节烈妇见鬼去!让那些爱嚼舌根的毒妇们见鬼去!”南宫秋双腮绯红,眼睛微眯,大声笑骂。
潘仁微笑轻抿一口酒,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脑海里 现的是,睐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那双清澈欲语还休的美眸,不禁又喝一口酒,露出一丝淫笑,顾不上看眼前这个疯魔状的中年少妇。
“潘郎,你又在想哪个小娘子了?为何不看我一眼。男人!哼,都不是东西,吃着碗里看着窝里!”南秋虽醉了,头脑却还清醒,想起死去的夫君,和她恩爱了一年,便又寻新欢,她怀着月儿,夫君便纳了两个小妾。
潘仁忙站起来收敛心神来哄这条“金大腿”,“在我眼,大小姐就是天下最美的小娘子。”说完又给南宫秋倒酒,南宫秋却直接抱住潘仁脖子软在他身上,要他喂酒。
潘仁最初勾引南官秋,花了好大工夫,上手以后南宫秋越来越主动,他对她只是应付,希望从她身上多弄些银钱,去花楼找新鲜。不论南宫秋以前如何美颜,她毕竟上了年纪,一个残花败柳如何与年方二八的小娘子比。
想着这些,南宫秋喝得越来越醉,拍着胸脯道:“潘郎,你放心!我说睐娘是你的就是你的!”她打了一个酒嗝,大方地道:“我把我嫁妆里最好的东西给你做聘礼,不由他们不信,你是个有钱人!”
潘仁听了大喜!他正愁他没钱置办聘礼,没有昂贵的聘礼,如何让人相信他有钱?
这两人一计不成又想一计,睐娘只顾着收拾行李,半点也不知晓,她以为只要归家去,便可逃脱潘仁的魔爪。
她眼前闪过潘仁那双淫邪的桃花眼,心头不停突突地跳,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她催促青萍:“快,快收拾。这里我一天也不想待了。”
“小姐吃点东西吧,大小姐说后日就让我们出发,一路上的人手马车都需要时间准备。”青萍安慰道。
睐娘摇摇头,她两日未食,身子早就虚弱到了极致,但她精神还好。她如那笼中金丝雀恨不得马上打开笼子飞出去,盼望着飞向爹娘的身边。
姑母一日不放她,她便绝食到底。南宫秋也头疼不已,这个侄女太固执,若真的饿死了,她什么筹谋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睐娘到底是她亲侄女,她也舍不得她出什么意外。她只好求到言家,言家同意派了家丁和马车,她松了一口气。这兵荒马乱的乱世,想寻可靠的人手和正儿八经的马车已经不是容易的事。
可是言家真的可靠吗?南宫秋这只螳螂并不知道黄雀在后,很快,言家这只黄雀就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