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午,管事妈妈召来问香,让她娘也在一旁听着。
“以后到了表小姐房里,一是要用心侍候,取得表小姐信任;二是多多引表小姐到花园里逛,让小姐舒展舒展,遇到表少爷也不用避讳,主子说了都是自家亲戚,三是表小姐每日一言一行三天一报。主子想知道表小姐住得是否舒心。哪个奴才不长眼敢让表小姐不痛快,主子定饶不了他!”
问香没读过书,从小呆呆笨笨的,只干过扫地一类简单活计。这么一番话,她听得脑壳疼,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管事暗暗摇头,这丫头傻头傻脑,别把主子卖了,表小姐一看就是聪明的,正烦恼要如何教这笨丫头,却见问香娘鸡啄米似地点头,一边戳问香脑袋,“听清楚没,我们这一家子过得好不好都指着了你!每日仔细你的皮,全都要按吴管事的话去做,听到没?!”
吴管事笑了,这不有个机灵的吗?
问香脑门被饿得生疼,只好点头。她只听懂了用心伺候,其他一概不明白,便委屈地问:“娘,又要如此这般又要那样。女儿干不来。”
问香娘心里却叫苦不迭,问香好容易走狗屎运弄上个二等丫鬟的差事,这丢了可要急死她。管事见问香呆头鹅一样木木的,哭丧着脸,问香娘看起来更上道,便又下猛药:“若是表小姐与表少爷成就好事,主子说了,你一家的卖身契就赏你们了,另外嘛,还赏你们一个有百亩良田的小庄子,够你们一辈子享福了。”
听完,问香娘忙拉问香跪下磕头,谢主子恩典。问香被娘强拉着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她莫名其妙地低声咕哝一句:“这是去做丫环还是去做细作。”
问香头上马上挨了有个大逗比,吴管事却笑了,这呆头鹅还不是那么呆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吴管事相信问香娘会教好这个笨丫头,不再多言,匆匆忙忙就要走了。问香娘却开口问:“奴婢有些事不大明白,还请吴管事明示。”
吴管事只好停下脚步,听她要问什么。
“奴婢实在不明白,夫人不是表小姐亲姑母吗?她们相见时,听说主子都哭红了眼。表小姐在园子里住着,一切都是按言家最好的规制来。最好的楼,上好的衣服饮食都是紧着表小姐来,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凑合表小姐与表少爷。表少爷就是个下贱色胚!见个好看丫鬟就想撩拨。”
问香娘怕将来表小姐上了潘仁的当,表小姐爹娘要找她们问香算账,她们只是卑贱的奴隶,到时候主子拿她们顶罪,打死或发卖,她们一家子可吃不消。
管事见问香母女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冷声道:“为什么,你不用知道!如果你敢将我今天所说的道出去半个字,你一家子就等着被杖毙吧!”
问香娘一听,吓得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问香快跪下!保证你不敢透出去半个字!”
问香被她娘按着头跪下作保证。
吴管事敲打一番,顺便提了一嘴:“以后问香就是表小姐身边二等丫环,现在就是领二等丫鬟的份例,除此外,主子每月还赏一两银。。”
间香母女听了心花怒放,立马忘记了刚才的恐惧。问香原是最低等洒扫丫头,年龄小傻头傻脑,常受大丫环们的欺负。没想到,她一跃为二等丫鬟的行列。每月月钱涨到二两银子,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何况二等丫环吃用也比以前好上不少。这一次,她跪下谢恩,“通通通”磕了三个响头。
问香刚才偷听的话要不要告诉吴管事,内心无比纠结。若不告诉,被管事发现,她有苦头吃了。她想着心事,脚步却不知不觉往管事住处挪去,突然间头被人打了一下,一抬头是青萍。
“愁眉苦脸想什么呢?”青萍打趣道。问香心里有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青萍想恶作剧,吓吓这笨丫头,便凶道:“好啊,小姐都在忙着,你倒有闲心在这逛园子!”
平日问香被那些一二等丫环欺负惯了,忙要跪下,只要她跪下求饶,她们捉弄她一会就会放过她,她习惯性要下跪。
她娘不知从何处跳出来,语气不善地道:“如今问香己被提为二等丫鬟,大家都是平级的奴才,不似从前了,望姑娘不要仗势欺人随意打骂。”
青萍气笑了:“你何时打骂过她?!别血口喷人,别以为自己是家生子就可以欺负我们这外来的。夫人是我们家小姐嫡亲姑母,你们若不小心伺候,回了你们家主子,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完,青萍气哼哼地回去了。只留问香眼泪汪地跟在后面,她已经被骂了,可不敢再逛园子了。问香到了门口不敢进去,只好呆立在门口。
睐娘正在刺绣一只帕子,抬头见青萍脸都气成了包子脸了,便笑问:“谁给你气受了?说来听听,让你家小姐替你出气。”
青萍一边服侍小姐起身歇一会,一边将园子里遇见问香的事情说了。
“问香原是打扫的末等丫头,木头木脑。小姐为何要选她?”青萍不解问。
“我们借住姑母家,不是一日两日,总要低调些,那些看着聪明伶俐的,心思活络,防着她,比防着那些伶俐的容易些。”睐娘招手让青萍过来附耳说。
“小姐思虑周全。”青萍点头道。
“少不得辛苦你,事事亲力亲为。问香人小,不懂事,你就当妹妹一样带着些,做不来的活就别让她做。”睐娘又道。
“青萍为了小姐死也是愿意的,何光只是做些杂事。”青萍目光诚恳。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千辛万苦逃到这里,就是要好好活着。”睐娘轻斥。
“是。”青萍一边应声一边看小姐的刺绣的帕子。
“小姐真要靠卖绣品赚钱?”青萍问,心疼地看向小姐,”大小姐给小姐吃用都是最好的,根本用钱,每月还有十两月钱。为何还要自己赚钱?”
“你忘记水生哥了?我既然已经和李老板签下契约,就要遵守。求人不如求己,如今我们南宫家被烧毁,父亲要卖画,在这乱世,也卖不出个好价钱。何那些画都是稀世之珍,无价之宝,若以低价出售,爹爹定然不舍。不如靠着我双手,挣些银线,爹爹就不必卖画了。”睐娘走了一圈,揉揉手腕又坐回去继续刺绣。
“小姐,真是苦了你了!我也可以锈,我们一起干,做得快些。”青萍道。
问香在门外她听了一耳朵,心里敬佩这表小姐,明明可以锦衣玉食享福,却要自立自强,为父母分忧。想到自己父母,不由轻轻叹口气。表小姐人美心善,却要遭最亲的人算计。她刚刚又被母亲怂恿着来叫小姐去园子里。
“小姐,出去,出去走走吧。”问香鼓起勇气走进去,结结巴巴地说,“园子里有,有花看。”
青萍刚刚从园子里回来,不疑有他,便也劝:“小姐,绣了这半天,去园子里逛逛吧。”
潘仁得了消息,早早地候在了花丛之后,等着与睐娘来一场“才子佳人”的偶遇。
他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何况他精心打扮过了,再加上他的谈吐不凡,他不信她不上钩。见到翩翩少年郎,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慕少艾?他踱步时,嘴角上翘,眼神幽暗。
他如一只毒蜘蛛在自己织好的网里焦急地爬来爬去,等待猎物的到来,他准备用毒丝先将猎物困住,再慢慢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