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境。
秦方靠坐在床头,欣慰地看着许久不见的陆逍。此次遭难,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昏迷了一个多月,还是挺了过来。一醒来就得知陆逍回到了军营,还将战事局面扭转了过来,心里的担忧终于放下。
“陆逍,你还活着,我很高兴。还有,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初那件事情,虽然他明知有蹊跷,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再加上是大捷,他没有办法为陆逍讨公道,为此还深感愧疚。后来得知陆逍是假死,他心里的愧疚才淡了几分。
“元帅,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陆逍的语气很真诚。虽然当初假死听起来有些窝囊,不过也正是因为假死回乡,他才遇到云岫,找到了想要相守一辈子的人。
叙完旧,两人说起了眼下的战事。
“北珉这几天没有动静,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陆逍点头,朝廷陆陆续续送来的粮草,北珉一定收到了消息,可他们却没有动作,陆逍可不会以为他们是怕了,准备退缩了。
双方都知道,这一仗绝没有中途停息的可能,势必要分出一个胜负来。
“你觉得北珉下一步会做什么?”秦方虽然身体已无大碍,但还需要休养,军队的领导权他并没有要回去。一是他相信陆逍的能力,二是陆逍是皇帝派来的,他甘愿放权。
“粮食。”陆逍很快说出了这两个字,显然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哦,这么说?”秦方继续问。
“之前我们在粮食不算充足的情况下都能将他们打退,如今没了后顾之忧,胜算只会更大。北珉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他们会在我们的粮食上做文章。”
秦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北珉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优势一直掌握在我们这边,所以不管是抢粮还是烧粮,他们的下一步动作总归绕不开粮食。”
“你有成算,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秦方笑着挥手。
陆逍也没多留,点头离去。有些部署,还要再完善一下。
入夜,存放粮草的地方突然火光大盛。一时之间呼救声、嘶喊声响彻一片。陆逍隐在暗中,淡定地看着几名黑衣人离去。
等那些人彻底消失,副将林州过来禀报,“将军,火势已经控制住。”
“好,让将士们好好休息,明天少不得要有一场大战。”
“是!”
北珉军营里,赫连达听着手下的汇报,这些天来脸上的郁色终于消散了一些。
“吩咐下去,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天亮前发动总攻。”筹划了这么久只为这一刻,他已经没有了再拖下去的资本。
近段时间战事不利,来自各方的压力压得赫连达透不过气来,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睡好了。今晚成功将敌军粮草烧毁,明日趁着对方士气低落时进攻,一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陷入了沉睡。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北珉军营就动了起来。士兵们早就接到吩咐,今天这一战关系到生死存亡,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两方人马再次相会于戈壁,赫连达远远看见对方稍显混乱的阵容,心知必是昨晚的大火让对方丧失了斗志。
“杀”,一声令下,北珉士兵如下山之狼,冲向对方阵营。
只见刚刚还有些慌乱的东璃国士兵,突然之间好像换了人一样,他们脸上的失落再也不见,反而透露出无法掩藏的兴奋。手持武器,毫不犹豫地迎上冲他们而去的北珉士兵。
赫连达心下一惊,不该是这样,他们明明是匆忙应战,怎么会有如此的精气神。
不待他想明白,双方士兵已经混战在一起。交战了一个时辰,赫连达看着对方越战越勇的士兵,哪里还不知道他遭遇了对方的将计就计。不用说,昨晚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事已至此,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赫连达亲自擂起战鼓,沉闷激昂的鼓声仿佛敲在士兵的心上,催促着他们战斗、战斗!
东璃国这边,昨晚的事让士兵们憋了一股气,如果不是将军早有安排,他们的粮草就被烧了,好不容易才扭转的局面又将会被打破,到时候他们哪里对得起背后默默支持他们的人。
新仇加旧恨,东璃国士兵的气势并不比北珉国的差,甚至因为后方保障充足,他们能心无旁骛地厮杀。
东璃国士兵越战越勇,北珉国士兵却因为极大的落差而生了退意。
置之死地而后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奏效的,当看不到一丝希望,甚至眼睁睁看着希望溜走的时候,人的情绪会崩溃的,正如此时的北珉国士兵。
“都给我起来,继续战斗!”赫连达一边擂鼓,一边嘶吼。他不甘心,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整个北珉国。
“将军,撤退吧!”军师夏临绕到他旁边,哀求道。继续下去,只是无谓的牺牲。
“退?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赫连达的话里充满悲哀,“作为军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他突然扔掉鼓槌,跨上自己的战马就冲了出去。
“快,跟上,保护将军。”夏临赶紧招呼近卫军。
陆逍随时观察着战场的动态,北珉阵营的动静他当然发现了,目光锁定了朝着己方而来的一人一马。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认出了正是敌军将领赫连达。想也没想,他一夹马腹,迎着对面的人而去。
赫连达除了箭术卓绝,枪法也很有一套。一路上,他挑翻了不少东璃士兵,竟还真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赫连达的枪尖挑飞最后一名东璃士兵的头盔时,枪杆上的红缨已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深黑色,暗红的血珠顺着枪缨滴落在沙地上,开出一朵朵狰狞的花。
他抬头望向五十步外的陆逍,只见对方骑在马上,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身上凝结的血痂在阳光下泛着乌青,像条蛰伏的蛇。
他突然夹紧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手中长枪直奔陆逍面门而来。这一枪极其刚猛,枪尖未至,劲风已刮得陆逍面颊生疼。
陆逍却不闪不避,直到赫连达的枪尖离他咽喉只剩三寸时,才突然侧身挥剑。长剑与长枪相击的刹那,火星四溅,赫连达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枪杆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兵器。
更让他心惊的是,陆逍的剑势竟如流水般顺着枪杆滑来,眼看就要削断他的手腕。他急忙旋身撤枪,长枪在胸前划出半轮圆弧,忌惮地看着陆逍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