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在残破的废墟穹顶之下沉闷回荡。每一次撞击,都让这座古老的殿堂剧烈颤抖,簌簌落下的尘埃如同灰色的雪,覆盖在昏迷的众人身上。白小纯蜷缩在夜玄染血的颈窝,小小的身体随着每一次震动而瑟瑟发抖,纯净的黑眸里盛满了无助的恐惧,它一遍遍舔舐着夜玄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他,回应它的只有死寂。
“呜…夜玄哥哥…醒醒…外面…好可怕…”白小纯细弱的呜咽被淹没在撞击的轰鸣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一个世纪。就在白小纯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时,它敏锐的感知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并非来自外面狂暴的冲击,而是来自废墟深处,那无边黑暗笼罩的方向。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生机!
这生机如同寒冬荒野中悄然绽放的第一朵嫩芽,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温暖与宁静,顽强地穿透了废墟内弥漫的尘埃与死寂,也穿透了白小纯心中厚重的恐惧。它小小的鼻子用力翕动,纯净的血脉本能地渴望着这股气息。
“嘤?”白小纯疑惑地抬起头,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它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身下毫无生息的夜玄,最终,守护的执念压倒了恐惧。它小心翼翼地爬下夜玄的身体,抖落身上的灰尘,小小的身影在剧烈震颤的地面上努力保持着平衡,一步一探地朝着生机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往深处,那股生机便越发清晰、浓郁。不再是微弱的感应,而是如同涓涓细流,带着温润的暖意和一种奇异的净化力量,悄然流淌在空气中。驱散了阴冷,抚平了躁动,甚至连外面战魂潮汐撞击带来的神魂悸动都减弱了几分。
终于,绕过一根倾倒的巨大石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废墟的中心,并非想象中更深的黑暗或堆积的瓦砾,而是一片奇异的、相对完整的空间。穹顶虽然布满裂痕,却并未完全坍塌,几缕不知从何处透下的微弱天光,如同神圣的帷幕,柔和地洒落。
天光的中心,是一口丈许方圆的泉眼。
泉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如同凝固的玉髓,又似稀释的牛乳。水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丝丝缕缕乳白色的氤氲雾气从泉眼中袅袅升起,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那净化之力正是来源于此,无声地涤荡着空间内残留的阴煞与尘埃,带来一片难以言喻的祥和与宁静。
泉眼周围,并非焦土,而是生长着一圈奇异的灵草。这些灵草形态各异,有的叶片如同碧玉雕琢,脉络中流淌着淡金色的光晕;有的则通体赤红,顶端结着珍珠般大小的朱红果实,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还有的形似兰草,却开着一朵朵冰蓝色的、半透明的小花,散发着丝丝寒气,与泉水的温润生机形成奇妙的平衡。浓郁的灵气在这些灵草间流淌,与泉水的生机交织,形成一片小小的、充满生机的净土。
“嘤!!”白小纯惊喜地叫出声,纯净的黑眸瞬间被这乳白色的泉水和奇异的灵草点亮!它体内的返祖血脉在这浓郁生机的刺激下,传来阵阵欢欣雀跃的悸动,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它几乎是本能地冲到泉眼边,小心翼翼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舐了一下那乳白色的泉水。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生机瞬间涌入体内!如同久旱逢甘霖,它因损耗本命精血而黯淡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光泽,萎靡的气息也明显平稳了许多!连带着对煞气和战魂怨念的恐惧感都大大减轻!
“夜玄哥哥!清雪姐姐!洛水姐姐!林动哥哥!快来!这里有…有仙泉!”白小纯激动地转身,朝着来路的方向大声呼唤,小小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中心空间里格外清晰。
或许是泉水的生机滋养,或许是白小纯的呼唤起了作用,夜玄沉重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钻心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让他闷哼出声。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帘,视线模糊而晃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小纯那充满惊喜和焦急的小脸。
“小…纯…”夜玄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夜玄哥哥!你醒了!快看!泉水!能救命的泉水!”白小纯激动地用小爪子指着泉眼的方向。
夜玄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顺着小狐狸的指引望去。当那口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乳白色泉眼映入眼帘时,他那双因剧痛和绝望而黯淡的赤瞳,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往生泉!
幽若离指引的往生泉!竟然真的在这里!就在玄天鉴最终指引的方向!
希望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全身伤势,疼得眼前发黑,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喉头。
“别动!夜玄哥哥!我帮你!”白小纯焦急地叫着,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脑袋和爪子奋力地拱着夜玄的手臂,试图帮他撑起身体。
夜玄咬着牙,凭借着九死还魂丹残留的药力和一股不屈的意志,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撑起了上半身。他首先看向怀中的林动,又艰难地扭头看向背上的苏清雪和洛水。他们的气息依旧微弱,但在废墟中心这片相对稳定、且生机弥漫的空间里,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急速恶化。
“必须…把他们…移到泉边…”夜玄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林动挪开,让他平躺在布满尘埃的地面上。林动灰败的脸色在泉眼氤氲的生机雾气笼罩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缓和。接着,他忍着脊椎几乎断裂的剧痛,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解开固定苏清雪和洛水的简易束带。
这个过程无比艰难。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牵动着苏清雪体内失控的寒毒和洛水后背狰狞的伤口。苏清雪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洛水则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
“清雪…洛水…忍一忍…马上…就好…”夜玄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安抚,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碎的衣衫。
终于,他成功地将苏清雪和洛水从背上解下。他几乎是爬行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先将离他最近的洛水,极其轻柔地拖抱到泉眼旁,让她侧躺在湿润的、散发着生机的泉边泥土上,避免触碰到后背的伤口。乳白色的氤氲雾气立刻包裹了她,她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
接着是苏清雪。夜玄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冰冷僵硬的身体,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刺骨的寒意让他手臂发麻。他同样将她安置在泉眼另一侧,让她靠在一块相对光滑的石头上。泉水的温润生机与苏清雪体内失控的寒气似乎形成了某种对抗,她体表蔓延的冰霜停止了扩散,甚至边缘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融化迹象。
最后是林动。夜玄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才将林动沉重如磐石的身躯拖抱到泉眼旁,让他平躺在苏清雪和洛水之间。泉眼中心升腾的乳白色雾气最为浓郁,丝丝缕缕地钻入林动破碎的躯壳。他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气息,在生机的滋养下,终于不再继续衰减,维持住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平衡。
做完这一切,夜玄彻底脱力,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倒在泉眼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疼痛。但他看着被乳白色生机雾气温柔包裹着的三个同伴,看着他们虽然依旧昏迷、但伤势不再恶化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巨大的庆幸涌上心头,血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师尊…石昊…萧炎…我们…找到希望了…”他低声呢喃,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再次沉向黑暗。只是这一次,黑暗中不再是无边的绝望,而是泉眼边那一片温暖的乳白色微光。
白小纯安静地趴在夜玄身边,小小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浓郁的生机,纯净的黑眸一眨不眨地守护着昏迷的四人。废墟外,战魂潮汐的撞击声依旧沉闷,但在这片乳白色的生机净土中,希望,如同泉眼中汩汩涌出的泉水,悄然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