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崖下的山洞,此刻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冰火交融后的奇异旖旎。磅礴的玄丹境威压已然收敛,但空气中残留的混沌气息与冰魄寒意,依旧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蜕变。
夜玄盘膝坐在苏清雪身旁,指尖萦绕着精纯凝练、蕴含着混沌生灭之意的灰黑色玄丹之力,如同最温润的暖流,极其小心地在她肩头那圈幽蓝冰霜纹路上游走。九纹玄丹的浩瀚力量,配合着养魂神泉残留的滋养之力,正一点点地梳理、安抚着她体内被玄阴寒气侵蚀后依旧躁动的冰魄本源。那顽固的幽蓝纹路,在双重力量的抚慰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淡、内敛,最终化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浅蓝色印记。
苏清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如同受惊的蝶翼。她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迷茫,如同蒙着薄雾的寒潭。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地火精粹的诱惑、枯骨崖的绝境、空间裂缝的吞噬…以及…洞中那冰火交织、肌肤相亲、灵魂相触的极致体验!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羞赧、慌乱与某种更深沉悸动的热流,瞬间从脚底冲上头顶!她清冷苍白的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惊心动魄的绯红,一直蔓延到精致的耳垂和天鹅般的颈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只盖着一件破碎的、属于夜玄的染血外衫,底下空无一物!而夜玄的手指,正带着温热的玄力,轻柔地触碰着她肩头的肌肤!
“你…!”苏清雪猛地坐起,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身上那件破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要隔绝一切视线。她清冷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看向近在咫尺的夜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愤、慌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水润的光泽。樱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夜玄的手指停在半空,看着苏清雪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反应,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愧疚,有怜惜,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缓缓收回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玄丹境强者特有的沉稳力量,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清雪…昨夜…情非得已,是为救命。但…事已至此,我夜玄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负你!待此间事了,我必…”
“闭嘴!”苏清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颤。她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夜玄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眼眸,只露出绯红如霞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雪白颈项。“昨夜…昨夜之事…不许再提!一个字都不许提!” 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清冷的声线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强装的镇定。什么负责…什么此生不负…这让她情何以堪?她苏清雪…难道需要以此相挟吗?
手指上的蕴神戒,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丹尘的灵魂波动沉寂得如同古井深潭,一丝涟漪都没有,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装死”。这种时候,他这个“老家伙”要是敢冒头,怕是要被两个小辈的羞愤之火给烧成灰烬。
夜玄看着苏清雪那强装镇定却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与怜惜。他深知此刻再多言只会让她更加羞窘,便顺从地不再提及,只是低声道:“好,不提。你体内寒气虽被压制,但本源仍有暗伤,需静养调理。还有红衣的伤…”
提到洛红衣,苏清雪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了一丝,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洞口方向。
洛红衣依旧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赤红面具歪斜,露出半张苍白却带着惯有慵懒笑意的脸。她桃花眼半眯着,将洞内两人的窘态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虚弱地调侃道:“哟…看来…奴家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只是那笑容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与复杂,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划过。她看着苏清雪裹着夜玄破衣、羞愤难当的模样,看着夜玄那郑重其事的眼神,心头莫名地有些发堵。左肩的剧痛似乎也加重了几分。
夜玄走到洛红衣身边蹲下,神色凝重。“你的毒和剑气之伤,比清雪的寒气更麻烦。神泉只能压制,无法根除。”他指尖再次凝聚精纯的玄丹之力,灰黑色的光芒带着温和却强大的生机,缓缓注入洛红衣左肩伤口附近,暂时封堵住毒素扩散的通道,并滋养着她被剑气侵蚀的经脉。“先稳住,离开古界,再寻解毒之法。”
洛红衣感受着那温润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暂时压下了蚀骨的剧痛和毒素的躁动。她看着夜玄专注的侧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桃花眼中慵懒的笑意淡去,低声道:“谢了…小郎君。”
就在这时,整个古界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天空那永恒的暗紫色骤然变得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盏!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远处的山峦虚影开始扭曲、模糊!
“古界要关闭了!”夜玄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电。这是空间即将排斥外来者的征兆!
“走!”他不再犹豫,一手一个,将依旧羞愤裹紧衣衫的苏清雪和伤势不稳的洛红衣扶起。九纹玄丹的力量轰然爆发,形成一道凝练的灰黑色光罩将三人护在其中。他辨明方向,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记忆中古界出口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
在他们身后,枯骨崖、崩塌的冰渊、岩浆肆虐的地下暗河…所有经历过的险地景象都在空间震荡中飞速模糊、消散。无数道流光从古界各处冲天而起,如同归巢的倦鸟,射向那逐渐收缩的空间门户。
天枢城,中央广场。
巨大的空间漩涡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早已等候在此的各宗门长老、世家宿老、以及无数翘首以盼的修士,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漩涡出口。
咻!咻!咻!
一道道狼狈不堪、气息萎靡的身影如同下饺子般从漩涡中被抛射而出。有断臂残肢的,有浑身焦黑的,有中毒已深的…惨叫声、哀嚎声、寻找同门的呼喊声瞬间打破了广场的寂静。血腥味与焦糊味弥漫开来,昭示着古界之行的惨烈。
“是凌风师兄!天剑门的人出来了!”
“烈师兄!焚天谷在这里!”
“圣女!是圣女出来了!”玄阴教区域一阵骚动,只见柳颜带着几名同样带伤的弟子飘然而出。她黑纱遮面,气息略显紊乱,但那双露出的眸子却冰冷如万载玄冰,扫视着混乱的广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紧接着,几道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从漩涡中射出!
为首者,正是夜玄!他一手扶着面色苍白、气息虚弱却已换上一身崭新冰蓝衣裙、但眼神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躲闪的苏清雪;另一手则搀扶着左肩包扎、气息不稳、赤红面具重新戴好、桃花眼带着惯有慵懒却难掩疲惫的洛红衣!
三人刚一落地,夜玄身上那尚未完全收敛的、属于玄丹境强者的磅礴气息,便如同无形的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轰然炸开!
“玄丹境?!这…这怎么可能?!”
“嘶…好强的威压!比寻常玄丹初期浑厚太多了!”
“他…他不是才进去时玄脉境吗?短短时间,连破数境直入玄丹?!”
“快看!他身边…那是…冰魄仙子苏清雪?她好像受伤了?还有那个戴面具的…是合欢宗的洛红衣?她怎么和夜玄在一起?”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夜玄三人身上,充满了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玄丹境!在年轻一辈中,这已是顶尖战力!更何况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破!
然而,更劲爆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全场!
“听说了吗?离火鼎!上古丹圣离火上人的本命丹炉!被夜玄在古界核心夺走了!”
“千真万确!天剑门凌风、焚天谷烈无烬、玄阴教圣女联手都未能拦住他!”
“何止!万兽山、王家的精英据说都折损在他手里!死仇结大了!”
“还有那个洛红衣!传闻她为了帮夜玄,硬抗凌风一剑,叛出了合欢宗!现在合欢宗正满世界通缉她呢!”
“离火鼎!九纹玄丹!叛宗妖女!”一个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广场上空炸响!夜玄的名字,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如日中天!光芒万丈!无数年轻修士眼中充满了狂热与崇拜,而更多来自天剑门、焚天谷、万兽山、王家乃至合欢宗阵营的目光,则如同淬毒的利箭,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贪婪与刻骨的杀意!
凌风英俊的脸庞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看着夜玄的眼神充满了怨毒。烈无烬断臂处裹着纱布,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柳颜黑纱下的眸光冰冷刺骨,锁定夜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合欢宗方向,一名气息阴柔的长老死死盯着洛红衣,眼中杀机毕露。
夜玄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各种目光,面色沉静如水。九纹玄丹在丹田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深邃的力量,让他足以无视这些喧嚣与恶意。他小心地护着苏清雪和洛红衣,准备离开这风暴中心。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拥挤的人群,瞬间出现在夜玄面前。来人正是萧炎和穿着万宝楼特有的、绣着金元宝图案的青色服饰,气息精悍,脸色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焦急。之间萧炎手中捧着一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黑色玉简,玉简表面,一个狰狞的血色骷髅头标记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夜玄!万宝楼最高级别加急情报!”来人声音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将玉简奉上。“灵荒域西陲边城——黑石城…三日前…遭不明魔道势力突袭!城主赵烈阳…玄丹境后期…战死!全城…十数万生灵…尽遭屠戮!鸡犬不留!现场…只留下此物烙印!”他指向玉简上那血色的骷髅头。
夜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一把抓过玉简,玄丹之力涌入!
嗡!
玉简光芒一闪,一段极其短暂、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像瞬间投射在夜玄识海!
残阳如血,映照着断壁残垣的黑石城。焦黑的土地上,流淌着尚未干涸的、粘稠发黑的血液,汇聚成溪。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如同破败的玩偶,堆积在倒塌的房屋和破碎的街道上,男女老幼皆有,死状凄惨无比,仿佛被某种凶兽啃噬过!一面巨大的、由无数白骨与怨魂凝聚而成的、燃烧着黑色魔焰的骷髅战旗,插在原本城主府的位置,迎风招展,散发着滔天的魔气与死意!影像最后,定格在一只从废墟中伸出、沾满血污、死死攥着一块刻有同样血色骷髅头令牌的焦黑断手上!
滔天的魔气!残忍的屠戮!以及那血色骷髅头标志中蕴含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恶与混乱气息!
轰——!
夜玄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玉简,碎片化为齑粉!
“魔踪…现世!”夜玄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从九幽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杀意。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天枢城喧嚣的天空,投向了灵荒域那未知而黑暗的西陲。
广场上,因夜玄捏碎玉简的举动和那瞬间爆发的冰冷杀意而陷入短暂的死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令人心悸的压抑。
浩劫的序幕,已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