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却是毫不含糊,将周秀端来的两个陶罐向李闲推了推,道:“江兄,能不能用这些肉换这烤熟的鸭子?”
“是烤鸭,”李闲万万没想到他这么郑重就为了这个,摆手道,“吃就吃呗,什么换不换的?你们喜欢,我再拿出来一个便是了。”
说着,他便又从囊星中摸出个大小稍逊、但香味别无二致的烤鸭,道:“呐。只是这东西吃多会腻,你们能吃多少算多少,别吃伤了。”
平山县城的一趟补给完全足够他在路上吃三个月,分些烤鸭给帮助过自己的周游兄妹自然算不得什么。
捧着卷饼的周秀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这等好吃的食物对方竟带了不止一只。
若是她知道一些个现代的词汇,一定会用“会吃的吃货”来形容李闲。
周游则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交换便是交换,江兄,我知道你大方,但在这里,以物易物乃是铁律,不能违背的。”
李闲对对方的郑重有些不在意,笑道:“周兄真是会说笑。不论是先前告知我随兕的诅咒,还是路上载我回转……”
他指了指石桌上摆着的陶罐,又道:“还有这拿出来分享的午饭,可都没听你提到过向我寻求报酬。怎得现在给你两只烤鸭,反倒开始说起这等事了?”
哪知听了他的话语,周游却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道:“其实是需要报酬的,只是没得空跟你讲。
“原本我是打算将你头俩月采脉的工钱截胡,来抵救你的成本——那请你一顿饭自然不算什么。”
周游的诚恳让李闲的笑意转为了满头黑线:
怪不得对方诚邀他来云椿村,合着是准备将他卖成奴隶啊?
周游似是没想到李闲这个癔症人这么信任他,颇有几分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没关系,既然你如此大方,我也不能小气——救你的报酬就这么免掉好了。”
而后他又正色,指了指陶罐,道:“但一码归一码,换物是铁律,烤鸭我还是要用它们来换。”
见对方如此坚持,李闲只好无奈地耸耸肩,道:“换就换吧。”
说着,他便将第二只烤鸭配套的春饼、葱丝和酱汁一并拿出,向周游那边推了推,以示交易成立。
见李闲当真同意,周秀这才喜笑颜开,咬向手中捧了半天的卷饼。
周游也多了几分舒心,端详周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只觉着自家妹子实在是可爱。
正当他要伸手帮周秀清去嘴角那异样的暗红,却蓦然发现了什么一般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他表情严肃,声音也多了几分威严。
递给她卷饼时只道那是秀秀头一个卷饼吃得急,从嘴角溢出来的酱汁,现在看来却根本不是这回事。
周秀被周游突然的腔调吓了一激灵,才蓦然惊觉掩饰嘴角伤口的围巾因被她取下,扔在了厨房。
当时是怕围巾落入汤汁,想着将菜端过来后回去再重新戴上,没想到竟被李闲骤然掏出的美食吸引,将这茬给全然忘记。
亏她出来时还全程低头,来防止周游意识到。
但好在对于这个除了修炼其他方面处处迟钝的兄长,周秀还是有些应付过去的自信。
“这个呀?”她抹了一下嘴角的伤口,道,“今天早上槌衣服时手滑,不小心石槌脱手。幸好我躲得快,没有砸到脑袋,只是嘴角微伤。”
说着,她还缩了一下肩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周游一脸狐疑,但最后还是点点头,道:“那个东西早跟你说了不好用,让你扔掉,就是不听。这下可好,顶着个伤口难受半个月,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说得轻巧,”周秀翻了个白眼,道,“没那石槌衣服连平整都做不到,怎么洗得干净?”
而后她又赌气般将身影扭转过去,不看自家兄长,哼哼唧唧:“就会凶我,还让我长记性……”
“好好好,不凶不凶,”周游一向拿周秀没办法,见她如此作态,赶忙安慰道,“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将来等哥攒够妖灵,给你换个更好用的衣槌好不好?”
“哼。”
周秀撅起小嘴,似是有几分不情愿地同意了周游的要求。
但心下,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有暴露就好,她就怕周游逞一时之气去寻云绯他们寻仇,白白为她浪费精力。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李闲,也是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受人欺辱却不敢同兄长讲,周姑娘心善,但也心累。
见周秀心情好转,周游面上重新多出几分笑容。
一回生,二回熟,他此时已经又卷了个鸭肉饼递到周秀跟前,示意对方快吃。
手速飞快,全然没有头一次卷饼时的那种迟滞。
而后,才拍拍李闲的肩膀,道:“江兄也快吃,填饱肚子,吃完我带你去寻村长说一下入住的事。”
采脉归来,他也要去椿灵中心的镜堂交差换取妖灵,将人生地不熟的李闲引去旁边的村长住处也的确顺路。
他又就着烤鸭肉大口吃了些糙米饭,看上去相当满足。
李闲点点头,从左边的陶罐中捞出容牛肉,缓缓啃食。
怪不得周游只说让他填饱肚子,这容牛肉竟然是清煮的,一点滋味都没有。若非腥味被妥善的去除,李闲还真说不出这有什么可称为下厨的。
眼见李闲的表情蓦然凝滞,周秀的面庞攀起了几许红润,赶忙咬向手中的卷饼进行掩饰:
吃过李闲带来的食物,她自然知晓对方平日饭食的精细。此时吃上自己做的饭菜,不放下碗筷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但李闲神色愈发郑重,正在感受自己腿部发热的经脉。
那里有股精气在横冲直撞,试图捣开滞涩的瓶颈。
是的,他表情凝滞并不是因为饭菜寡淡——毕竟他是经受过汪槐米厨艺摧残的人,没味总比吃咸的发苦的东西要好得多——
而是为吞咽下的食物竟能有如此功效而惊讶。
这般磅礴的精气,上次感受到还是父亲强行要他药浴的时候。
李闲不由得看向陶罐中余下的容牛肉,惊喜之意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