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穿戴整齐到达训练场时,训练场上已经零零散散地站了几队士兵。
看来这次天灾影响不小,人数本就不多的城墙守卫竟然有三成都在接受训话。
“李闲!”李闲啧啧称奇之时,被陈烁喊了一声,“过来吧。”
陈烁领着郑阡他们在角落处站着,他用手臂上的硬甲垫着纸,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似是在登记什么。
李闲闻言,连忙应一声,小跑过去。
“灾区需要军队帮扶。我们这队去威海城。”陈伍长依然如过往般言简意赅,没有任何铺垫,他就将命令宣布。
“这么远?”一身肥肉的王溜立刻开始抱怨。他之所以央家人把他塞进来,本就是因为城墙守卫没什么调动需求。虽然生活稍无聊些,但胜在稳定安全。
“多嘴!”眼见陈烁的目光从纸上移到王溜脸上,同族的王星立刻一肘顶在王溜侧腹,“命令又不是我们能定的,你在这里瞎抱怨什么。”
看到王溜瘪着嘴不吭声,王星这才有些讨好地笑着看向陈烁,询问道:“只有我们这队去?人手不太够吧?”
“服从调令就是了。”陈烁摆摆手,没有解释什么。
“要去多久啊?”最边上的郑阡开口问道,“若赶上休息怎么办呢?”
过不了几天就轮到郑阡休息了,他是家中独子,每月照例是要回去一趟,看看爹娘的。
“具体时间视恢复情况而定,至于休息……”陈烁对这种问题倒是有准备,继续低头核实手头的登记信息,头也不抬地回答,“先欠着,待到事了一起算给你们便是。”
郑阡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蔫蔫地把嘴闭上。
“还有什么疑问吗?”陈烁将信息核查完毕,双手一揣背到身后,问道。
“没有。”四人摇头。
有疑问又能怎样呢?军人服从调令,这是天职。
“那便最后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我在马厩那等你们。”陈烁扬扬手上的报表,打发他们离开。
“是。”郑阡三人都是要回寝营的,自然而然地同行。
李闲则是早已把东西整理好了,于是就跟上陈烁的脚步,准备一起去马厩。
“东西已经收拾过了?”陈烁看到李闲跟上来倒也没太奇怪。虽然可能去的日子久些,但饮食、衣物之类的必需品那边军中会提供。若是李闲已经收拾过屋子,盘缠什么的倒是的确不必要。
“嗯。”李闲点点头。东西都在胸前囊星里,自然不必再跑回去一趟。
“你得拿把剑吧,小姑姑特意叮嘱我要我看你练剑的。”陈烁边走边摸着下巴向李闲建议。看得出来他受了陈桃枝的委托,也有些为难。
“没事,那边训练场应该有。”李闲汗颜。陈桃枝有必要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吗。
“毕竟不是自己的剑……不会不顺手吗?”
“那个倒是无所谓了。练剑毕竟是练的自己,而不是剑本身。”
话已至此,再说下去就有些不礼貌了。陈烁是个有分寸感的人,他便也就住了口。
“陈哥,城墙这边昨天是发生什么了吗?我回来时怎么看好多人都愁眉不展的?”李闲自回来到现在疑惑颇久了,现在终于逮到机会问上一问。
“也不是昨天,”陈烁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应该说是这两晚,城墙像是……”
这两晚的场景实在是有些难以描述,陈烁找半天形容词:“像是活过来一般。抖动身子,晃掉了不少砖土不说,夜间城墙上巡逻的士卒都被甩下来好几个。”
“好事者在军中搬弄是非,说城墙实际上是个土龙,沉睡时被前人设法凝为城墙。四月同天,照开了前人法诀,土龙开始翻身了。”对于这种传言,陈烁自然是不信的,但这阻碍不了军中恐慌情绪的蔓延,“一传十,十传百,人人自危。就成了你现在看到这个样子。”
“土龙翻身?城墙这块区域夜间地动吗?”这种传言自然解释不了李闲的疑惑,他向着更合理的方向猜去。
“倒也不是。影响仅仅限于城墙,连你那个紧挨着城墙的茅屋都没受到波及。”陈烁摇了摇头,他也拿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具体原因军中还在调查,后面应该会披露。”
李闲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说话的功夫,两人便走到了马厩处,粪臭味夹杂着汗味扑鼻而来。
陈烁将手中的登记表交给负责管理车辆的官兵,回答了对方的一系列问题。
“在这里签红。”官兵核实无误后拿出一纸公文,待陈烁拿出一方小印在上面一印,交给他一块令牌,“去休息室里面找马车夫江旬,他会带你们前往威海城。”
“江旬?——这不是那晚那个马车夫吗?怎么突然到了军中做事?”听得车夫姓名,李闲在心中一阵嘀咕。
“有劳了。”陈烁向对方点头致意,带着李闲向休息室走去。
马厩外面虽然泥泞,但休息室里还是好好地铺了砖石,加上军中勤加打理,反倒是给人以舒适宜居之感。
“打搅了,请问江旬是哪位兄台?”陈烁扬手示意手中的令牌,客气地问道。
没人应答。
“角落里喝闷酒那个就是。”近处一个面善些的男人朝着最里面努努嘴,悄声告诉陈烁二人。
李闲顺着那人的指向往里看去,最里面的藤椅上卧着一个头发乱的像一个鸡窝的男人。他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抱着个酒壶。酒水洒在他乱蓬蓬的胡子上,沾连起一大片。
只是两天不到的时间,江旬竟落魄得李闲有些认不出来他。
“他原本是跑陈江镇民间的官车,天灾后民间车驾跑不了,恰好军中又缺人手,上面就把他要过来了。”男人继续说,声音压得很低,“听说陈江镇的民间官车,就活了他一个。”
四月同天实在是引起太多骚乱,人们开始把它以及它所代表的一系列情况统称天灾。
“谢谢。”陈烁向好心的男人道谢,然后带着李闲走到江旬身边。
“兄弟,醒醒。”陈烁不顾江旬的满身酒气,轻推他搭在藤椅扶手上的胳膊。
江旬刚睁开朦胧的睡眼,就抬手向口中灌酒,但壶中已经滴酒不剩,他疑惑出声:“嗯?”
陈烁见他如此不在状态,皱起了眉头:这里到威海城还是有段距离的,路上有什么风险还是未知数,他可不敢坐一个醉鬼的车上路。
“江旬兄弟,我们小队奉命前往威海城救灾,需要您与我们一同过去。”陈烁将手中的令牌递给江旬,表明来意。
马车夫的分配不是随意的,上面让江旬驾车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何况申请换人的程序极度繁琐,真把申请交上去说不准要拖上个十天半月。考虑到任务的紧迫性,陈烁还是决定看看江旬的情况再说。
“调车令啊……”江旬摩挲着手中玄铁所制的令牌,迷糊了一会儿,然后直接把令牌插在了自己的后腰,“走吧。我去引车。”
陈烁有些咂舌。本来想先试探试探江旬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申请换人的,没想到这人拿了令牌就揣自己兜里。
陈烁与李闲对视,看到了后者眼中的怀疑。
但想想,能在朦胧中认出调车令,说不得……也是个好手?
陈烁只好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