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斟了一杯茶,小呷一口,淡淡笑道:“自古以来,从未有哪位公主有此殊荣。”
他并不清楚柳映梨是怎么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文帝的。
那日离开养心殿后,他心里总是觉得没底,也害怕受到牵连。
没想到,事情还真让殿下办妥了?
柳映梨慢条斯理将圣旨卷起来,唇角漾着笑容:“多亏了你的协助,否则父皇也不一定会相信。”
陈循摇头:“是殿下的主意好。”
他不过在文帝面前撒了几句慌,反正没有人证,若要追究难上加难。
“不知,殿下可想好如何走下一步?”
柳映梨笑容敛了几分:“后面走的路,并非能由本宫所想。今日父皇降了旨意,朝野皆不满,本宫算是惹上祸端了。”
“既然知道是祸端,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她的声音沉静有力,眉眼深深:“本宫不想做亡国奴。”
陈循手指微顿,没有言语。
这时,殿外传来江肆禀告的声音,萧凛和苏扶楹一起来上清宫内祝贺柳映梨受封青云使。
“皇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既然是父皇亲自册封,会不会有什么专门的仪式?”
苏扶楹自入殿内,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愉悦之意,继续道:“皇姐向来喜欢张扬,用不用我差人张罗出一场宴会,讨讨喜气?”
前两日的洗尘宴让谢珏满意,文帝也跟着嘉奖过她。
柳映梨勾着唇:“宴席就不必办了,本宫可不想再落人话柄,”
苏扶楹讪讪一笑:“还是皇姐想的周到。”
随后瞥到一旁秀逸如玉的陈循,又故作懵懂说:“听闻近些日子,陈世子时常出入上清宫,与殿下的关系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故意扬长的声调落在萧凛耳中。
苏扶楹假意看他,神色淡然,没发现什么异样。
“永安公主误会了,是臣担心殿下的脚伤,心中挂念,难免走的勤了些。”陈循浅笑着回答。
“是么?看来世子与殿下还真是感情深厚。”
苏扶楹话里的阴阳怪气,柳映梨能够听出来。只不过碍于萧凛在场,她不想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干脆佯装没听到。
回忆起阁楼里的萧凛,与往日收敛沉默的他,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甚至……甚至还敢主动亲吻她?
可萧凛不是一直在原主面前隐忍么?为何突然有了变化?
想到那些,柳映梨脑子里宛如一团浆糊,轻轻晃了晃脑袋,勉强扔掉没有意义的杂念。
“臣恭贺殿下喜提新身份。”
沉默半晌后,萧凛忽然出声。
冷淡疏离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柳映梨道:“没什么值得祝贺的,你们都回去吧,本宫喜静。”
萧凛看向陈循,似乎用眼神询问,为什么他可以留下来?
柳映梨有些心虚缩了缩头,顺便补了一句:“陈循也离开。”
“臣听殿下的。”
略显亲昵的几个字从陈循口中说出来,还真让人不太适应。
陈循温柔笑着,缓缓起身。
萧凛疏离冷淡,负手而立。
柳映梨莫名的脊背生寒。
为什么会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敌意?
“臣正好出宫,三皇子要一起么?”
“顺路的话,未尝不可。”
柳映梨头顶飞过一只乌鸦。
他们俩需要合谋什么事情?都已经开始不避人了么?
见他们都离开了,苏扶楹觉得没趣儿,也跟着回去。
柳映梨躺在柔软的绮衾上,总算呼了一口气。
从古到今,交际都是很讨厌的一件事。
-
城关收留所这边。
柳映梨喜提青云使,整治流民的消息不知不觉传了过来。
赵叔坐在村口的石头上,一脸忧愁望着破败的牌匾。
一想到他们绑过柳映梨,收留所很可能在她的整治下被夷为平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里的人大多来自幽州豫州两地,他们是苦难的修行人,是暂时的亲友……若得柳映梨迁怒报复,只怕连饭也吃不起了。
“殿下,是这里吗?”
稚嫩又带着些尖锐的声音尤为显耳。
赵叔抬头一看,隔着十几步外的距离,渐渐站满了人。
殿下二字让他心头猛跳,从石头上跳下来准备通知大家逃跑时,不料被人拦下。
只见一个清秀模样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
直到柳映梨出现,唤了句:“江肆,不得无礼。”
少年方才后退一步,保持着距离。
重回此地,柳映梨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日的情形,也不知她的首饰是否拿去换买白米了?
不远处的山峰上,谢珏衣袂飘飘,仿若仙人。
身后的侍卫缙云伤势不久前才痊愈,得亏他是练武之人,否则还真那位小少年给打死了。
“你是说,伤你的人也在皇城之内?”
“正是!那日您让属下先来大魏打听情况,属下在路上跟一个小少年不小心撞上。谁知少年是个暴躁脾气,不由分说将属下打成重伤。”缙云活动着右手的筋骨,眉目间隐隐含着要报仇的决心。
他武艺高强,在晋国很少有对手,没曾想竟然被一个大魏的小儿给打的趴在地上?
这次来到皇城,缙云竭力寻找少年,还真调查到了一点风声。
“属下打听到少年时常出入悠然居,而悠然居竟然是……”
柳映梨的南风馆。
谢珏弯唇一笑,觉得很有意思:“你在晋国无人能及,却被柳映梨身边的男宠给伤的如此严重?说来,我也有些好奇了。”
少年?男宠?
想到她身边的萧凛和陈循,谢珏望着下方进入收留所的队伍,意味深长。
“太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报复回来!否则让我晋国颜面何存?”
缙云眼里迸发着报仇的光。
他是堂堂七尺男儿,败在一个少年之下,其实并不算什么。
让人愤懑的是,缙云都已经自告家门,报出了谢珏的名号,少年不听就算了,使出的招式更加暴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想到,嘉宁公主连年纪小的少年都能下得了手,太子可得尽早为自己准备,退掉这起有辱门楣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