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嫔妃这几日凑在一处,眼睛都盯着翊坤宫的动静。谁不知道华妃娘娘最见不得新人得宠,偏生这瑶贵人圣眷最浓,大家都盼着这几日华妃日日叫瑶贵人到翊坤宫能给她们上演一场好戏。
毕竟无非两个结果,要么华妃压下得宠的瑶贵人,要么瑶贵人找来皇上撑腰给华妃没脸,什么结果影响想不到她们,她们也乐得看这场好戏。
谁知四五日过去,满宫上下惊掉了下巴——华妃非但没整治瑶贵人,反倒成了她的靠山。
瑶贵人竟然开始仗着华妃给她撑腰面对丽嫔都能颐指气使了,然后丽嫔还真的忍下来了,大家惊叹,这瑶贵人莫不是什么妖精吧?她能勾的皇上流连忘返就不说什么了,她是怎么把华妃给洗脑的?
余莺儿得宠这事到底是惊动了太后,然后太后就将余莺儿召到了寿康宫,说要认识一下瑶贵人。
寿康宫的檀香熏得人头晕。太后捻着佛珠,慈眉善目地拉着余莺儿的手:“哀家一见你就喜欢,这后宫啊……安稳才能长久,太出挑了总会招人眼的,你合哀家眼缘,没事可以多来寿康宫,陪哀家念念佛,静静心,你还年轻,这对你有好处……”
余莺儿低眉顺眼地听着,指甲却悄悄掐进掌心。这老妖婆嘴上说着喜欢,话里话外却都在警告她安分守己。
呵,上一世贬她位份的仇,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余莺儿踏入翊坤宫时,年世兰正倚在窗边修剪一盆芍药。她径直上前,指尖轻抚花瓣:“娘娘这芍药开得真好,只是……”突然掐断一朵盛放的花,“再美的花,也经不起风雨摧折。”
年世兰手中银剪一顿:“你这话里有话。”
“嫔妾方才从寿康宫出来。”余莺儿将残花放在案上,“太后教导嫔妾要安分守己。嫔妾烦闷,又觉得奇怪,嫔妾都的宠这么久了,怎么就现在才敲打嫔妾。”
年世兰指尖微微收紧,银剪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余莺儿抬眸,直视年世兰:“嫔妾思来想去,太后莫不是……看不得嫔妾和您走得近?”
年世兰缓缓放下银剪,“你的意思是,太后忌惮本宫?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莺儿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案上的残花:“娘娘,您想想,嫔妾不过是个贵人,再得宠也碍不到她去。太后为何偏偏在嫔妾与您交好后才来敲打?”
她眸色渐深,慢慢引导华妃,“她怕的不是嫔妾,而是怕您身边……多了一个助力,然后影响到皇后呀。”
年世兰手中银剪“咔”地剪断一枝芍药,花汁溅在鎏金护甲上,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太后不是很喜欢自己,觉得自己是她最佳儿媳吗?
“您不是说过,当年在潜邸时……小产。”余莺儿突然话锋一转,指尖蘸着茶汤在案上画了个圈,“端妃害您小产这事,当真只是她一人所为?”
年世兰瞳孔骤缩。
“端妃害您能得什么好处?”余莺儿冷笑,“她失了恩宠,又被您折磨多年。可您看她现在——”她突然在圈中点了两点,“她从一个格格摇身成了端妃,这妃位是谁给的?您小产后,最得利的是谁?”
银剪“当啷”落地。年世兰眼前浮现当年场景——她躺在血泊中时,皇后还是福晋,一脸悲痛的劝她想开点……入宫后又推举齐月宾那贱人成了端妃……
“皇后!就是皇后暗中照顾,齐月宾那贱人才苟活到现在。”年世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护甲在案上刮出刺耳声响。
余莺儿乘胜追击:”这些年宫里子嗣艰难,偏就只有和皇后亲近的三阿哥养在了宫里,别的嫔妃就算怀孕也会小产。皇上都查不出端倪,绝对有人护着皇后……”她突然压低声音,“您可记得,端妃是谁的养女?”
“太后……”年世兰浑身发抖,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而这次她看清了幕后黑手。就因为齐月宾是太后的养女,齐月宾才突然和皇后联手的,这里面绝对有太后的事。
余莺儿给太后挖了一个坑就就开开心心的回到了瑶光殿。
……
御花园里,杏花纷扬,余莺儿远远就瞧见了那架新扎的秋千,唇角微勾——看来甄嬛终于要登场了。
“去,你家主子想玩玩。”她懒懒地吩咐身边的小丫鬟。
秋千荡起,她茜色的裙摆随风轻扬,发间金钗流苏叮咚作响,好不惬意。正玩得兴起,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呼——
“这……”
余莺儿回头,只见一名素衣女子立在花树下,清丽如兰,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就是甄嬛,甄嬛错愕她的秋千怎么就被别人占去了。
她身旁的丫鬟倒是泼辣,当即上前一步,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这秋千是我家小主的,你凭什么玩?”
这些都是余莺儿的老熟人,甄嬛和她的“干妹妹”浣碧。
余莺儿身边的小丫鬟看这个她没见过的嫔妃,想也知道是个没落的没有背景的,于是嗤笑一声,叉腰道:“放肆!我家小主是瑶贵人,你竟敢这般无礼?你家小主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
甄嬛一怔,随即上前福身行礼:“嫔妾碎玉轩莞常在,见过瑶贵人。”
余莺儿恍若未闻,脚尖轻点地面,秋千又高高荡起。她漫不经心地瞥了甄嬛一眼,见她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却也不叫起。
余莺儿正盘算着皇上什么时候过来“英雄救美”,却听见假山后传来环佩叮咚之声。
“哟,这里这么热闹,本宫当是谁呢。”年世兰扶着曹琴默的手转出来,凤眸在两人之间一扫,“这倒是有趣。”
甄嬛立即跪伏在地:“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裙摆扫过青石板上飘落的杏花,显得格外恭顺。
余莺儿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甄嬛就知道耍奸,知道跪着比鞠着礼强。
她施施然从秋千上下来,只行了个扶鬓礼:“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
曹琴默暗自心惊。这瑶贵人竟敢对华妃行半礼?更奇的是华妃只是轻哼一声,并未发作。她也想问出后宫众人的疑问,这瑶贵人究竟给华妃灌了什么迷魂汤呀!
华妃,瑶贵人可是宠妃,她是跟你争宠的人,你睁大眼睛看看呀
心里想的再多,曹琴默也只能规规矩矩向余莺儿行礼:“嫔妾见过瑶贵人。”
“华妃娘娘~”余莺儿不理会曹琴默,只是挽住年世兰的手臂,指着秋千娇声道:“这莞常在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御花园私搭秋千,这可是违反了宫规的。娘娘协理六宫,可不能轻饶了她。”
甄嬛指尖掐进掌心。她终于抬头看向这位素未谋面的瑶贵人,却对上一双含笑的杏眼——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像毒蛇信子般冰冷。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和瑶贵人并无交集呀,她为何对自己的恶意这么大?
“嫔妾知错,请华妃娘娘仁慈,饶嫔妾一回。”甄嬛将额头贴在手背上,露出的一截后颈白得晃眼。
年世兰的鎏金护甲突然抵住甄嬛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本宫当是谁。”护甲在莹润的肌肤上压出红痕,“这不是称病半年的莞常在吗?”年世兰撤回手,“本宫瞧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可不像是沉疴多时啊。”
甄嬛重新低下头说道:“嫔妾最近身体大好,这才出来在御花园逛一逛。”
“病好了不去给皇后请安,”余莺儿突然用团扇掩唇惊呼,“反倒先来御花园荡秋千?”她歪着头看向年世兰,“娘娘您说,她这算什么?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甄嬛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确定,这位瑶贵人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可眼下她确实理亏——病愈未及时请安是事实,私自搭建秋千更是授人以柄。
年世兰冷笑一声:“好个不知规矩的莞常在。”她抚了抚鬓边金凤步摇,“病竟然好了,也不知道拜见皇后,实为大不敬,再加上在御花园私自搭建,数罪并罚,就在这里跪着吧,”
然后又补充道,“跪到太阳落山,回去后抄写三十遍宫规送到翊坤宫来。”
“嫔妾……领罚。”甄嬛缓缓跪在青石板上,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眼中的暗芒。
余莺儿亲昵地挽住年世兰的手臂:“娘娘,咱们去赏花吧,听说南边的芍药开得正好。”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眼跪在落花中的甄嬛,眸中闪过一丝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