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塔之巅,血光沉沉。
纳瓦方自梦境回魂,眉心尚留一丝破裂的梦纹——那是“灵识侵体”后的唯一残痕。她睁开眼,尚未来得及喘息,身前的空气已被一道寒芒撕裂。
“闻……剑!”
她轻声喊出,身形却已倒飞十丈,体内脏腑翻涌如沸。
来者,一袭青衣,身后披挂着一柄无鞘长剑,如鬼如魅。此人无名,自昔年“月沉之案”后,便只余一号:“闻剑”。
他是皇后麾下三杀之一,却因一次刺王未成、主动请死,被贬入“无名冢”,三年沉寂,今夜复出,只为斩断一切梦中真魂。
“梦塔之中,无人可出。”闻剑语气平静如碑。
段昭仪骤然抽刀,赫萨巴暴喝,释放出“白喉”蛊丝,阮阿萨手结七印——但三人皆未踏前一步。
那道剑气,已裂塔柱,整个镜塔,自第三层断为两半!
“退!”纳瓦咬牙,“此人非人。”
“他是皇后的梦中剑,是生刃之灵!”
此言一出,三人齐退。
纳瓦捂住梦心,低语:“此番出手,皇后舍弃了整个梦魂系统,选择彻底断尾。她在赌——这孩子,果真会成为国祸之源?”
塔外,罽宾国的鸢罗娑轻拈耳坠,面无表情地望向塔顶。
她低声用罽宾古语呢喃:“ta? urās, zata shêrva.”(他未醒,那便唤他。)
只见她身后两名赤纹女将齐齐跪下,拔出骨匕,朝自身心口刺入。
血祭!
下一刻,东南方天穹骤现一道“神灵裂隙”,如鲸跃长空,狂风四起。
纳瓦脸色瞬变:“她要唤来‘鸢梦灵使’?!这等魂灵,岂是现世可容?”
而就在此刻,梦塔第二层内,孟子康的身体忽然抽搐。
他……在笑。
但那笑,不似人类,更像是隔着千年沉梦的邪神冷笑。
他缓缓张口,说出的却非东洲语,而是一种已失传千年的“镜巫古音”:
“mir'ar kēhu... sē thal.”
(镜者归来,万魂归骨。)
纳瓦踉跄后退,脸色惨白。
“他……不是孟子康,也不是巫皇容器。”
“他是……镜子玄真身!”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猛然想起梦中“巫皇遗殿”中刻着的浮雕——那并非“埋葬”,而是“封印”。
——镜子玄三千年前未死,而是借“梦体之壳”沉眠至今,等待“梦骨之钥”重启!
孟子康,只是钥匙!
而那“钥匙”早在出生时就已被安放好,由谁?
她脑中飞快闪过一人——“嘉霜”。
嘉霜曾为先帝宠姬,却在孟子康出生次年突然疯癫,被贬为庶民,葬于北苑冷宫。
——若她是“钥匙安置者”……
皇后为何一直盯着孟子康?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纳瓦!”赫萨巴怒喝将她唤醒,“他快破体了!梦骨失控!必须镇压!”
但,已晚。
孟子康的身躯浮空而起,周身梦纹倒转,化作一道道流光,凝结为一具“镜骨浮影”。
他睁眼之时,半边为人,半边为镜。
“东洲梦术,是谁教你的?”他问。
纳瓦咬牙:“你现在,只是半觉,不全。”
“再晚一步,魂体与肉身彻合,我会亲手斩你。”
孟子康淡笑:“你不会的。”
“因为你也在梦里。”
他手指轻弹,纳瓦心脉竟随之一震,一片血涌口中——
他居然……能在未完全觉醒的状态下,控制“梦引者”心魂!
此时此刻,闻剑已步入镜塔。
他的剑未出鞘,杀意已罩五层。
孟子康转头,望向他,平静道:
“你来得正好。”
“告诉皇后,梦还没醒,但人已不再是她的棋。”
闻剑神色无波,只轻轻拉出剑身三分之一。
——金色的“祷文铭纹”浮现在剑脊。
此剑,名曰【息梦】。
传说中专为“斩灭梦中真身”而铸,唯皇后能御。
“我不会传话,”闻剑低声道,“我只斩人。”
孟子康轻叹,仿佛并不意外。
他袖中光影微动,竟自现一道“咒界斜印”!
纳瓦见状大骇:“那是……裂梦印!你要开启‘梦骨裂层’?!你疯了!”
孟子康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身,对着镜塔的东方方向,轻轻说:
“东海神碑,你该回应我了。”
塔外,一道古老的石碑,在东海之中无声苏醒。其上刻满“巫皇三千密语”,水面裂开,一只巨眼缓缓睁开,仿佛沉眠千年的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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