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骋见陆雪衣一边细心缝制着嫁衣,一边和丫鬟笑靥如花地交谈,心中的记恨翻涌。
刚才他明明已经走出府,却又鬼使神差地翻墙来到这里。
他忍不住抓着一旁的树干,硬生生地抠下了一块皮。
而这些,不远处的主仆二人一无所知。
陆雪衣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路线以及可能发生的问题。
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在陆家这个深渊已经沉沦太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不可能逃脱。
现在却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发现一丝希望。
夜间,陆雪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忍不住规划起离开陆府后的日子。
以后蔺儿还是继续读书识字,而她则支个小摊给人看病。
屋外的陆骋一直想着将陆雪衣叫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自己虽然对她不算好,但她居然转头就接受了陆涛的求亲,这让他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陆雪衣,就像恨她那个娼妓一样的母亲。
但现在的他又在做什么?
他狠狠地扯下一根树枝,愤愤离去。
陆骋和周静云的定亲宴那天,整个府上喜气洋洋。
陆雪衣原本将自己关在院子里,等着前院送些吃食过来。
可惜,前面的敲门声让他的心中不由的忐忑了起来。
来人正是方嬷嬷。
“姑娘大婚在即,夫人想要嘱咐姑娘几句。”
陆雪衣只能放下自己手中的绣样,跟着方嬷嬷去了主母的院子。
主母见她来了,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想来六姑娘来我们府上,也有些年岁了。一转眼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
主母坐在上首自顾自地说着,陆雪衣垂着头听着,等着她的下文。
她知道,没有什么要紧事,主母是不会叫她前来的。
果然,她终于进入了正题,像是终于打发了一件脏脏的东西。
“很快,骋哥儿就要定亲,涛哥儿给你的聘礼也送到你的院子,你还在原来的地方住着怕是不合适。”
她抬手示意身边的方嬷嬷:
“等骋哥儿的定亲宴一结束,你就赶紧让涛哥儿把六姑娘接过去。这些天我看他日夜夜念叨着六姑娘,都像丢了魂。”
说罢,主母瞥了陆雪衣一眼,似是在说,谁家正经姑娘勾搭郎君搞得他魂不守舍的,只怕是那勾栏院的娼妇。
陆雪衣听到主母若有似无的嘲讽,绞着帕子不吭声。
谁家的正经姑娘成婚前就先送到夫君院子里的?
主母这是拿小妾的规制在羞辱她吧。
但陆雪衣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回事上。
她本就不想嫁给陆涛。
他这等色欲熏心的败类,她都懒得看一眼。
如今她最担心的是,今天就是陆骋的定亲宴。
等到了明日,她就要被送进陆涛的院子,以后再想去陆骋的院子就难了。
所以唯一的机会就在今晚。
陆雪衣走出院子的时候,派人去通知了陆蔺。
今日是陆骋的定亲宴,陆蔺早早地下了学。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她快步向前走着,不经意间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陆雪衣,你不看路吗?居然撞到本小姐新买的裙子上!”
云婷看到她这张娇美的脸就不耐烦。
先前好几次,想要惩治陆雪衣,但最终自己也没讨得什么便宜。
没想到今日表哥定亲,倒是让她寻到了由头。
陆雪衣不想和她争辩,匆匆忙忙道了个歉,就想回去。
但云婷依旧不依不饶,拉着她要去找主母告状。
陆雪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可不想和云婷多加牵扯。
陆雪衣一把拉下云婷扯着自己的手。
“以后我就是你的四表嫂,你再怎么胡搅蛮缠,我就让我夫君把你赶出去。”
云婷不敢置信地看向陆雪衣。
这贱人到底哪来的胆子,她以为嫁给了陆涛,她就可以摆嫂嫂的谱了。
她正想开口再嘲讽几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云婷,你怎么还在这儿?那边几个小表妹正等着你呢。”
陆骋身着喜服,遥指着水榭旁的方向。
云婷剜了陆雪衣一眼,但陆骋在她又不敢造次,只能窝窝囊囊地扔下一句,走着瞧,就匆匆离开了。
陆骋站在不远处细细地端详着陆雪衣。
今日的她素裙淡妆,美得像下凡的仙子。
呵,他在心里对自己轻嗤。
就凭她也能比作仙子?他最近真是糊涂得紧。
陆雪衣见陆骋只是站在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心中那股不安感更甚。
“兄长,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雪衣祝您和嫂嫂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她快速说完,正想离开,就被陆骋扯住了袖子。
陆雪衣慌忙朝四处查看。
“你疯了吗?这是在外面!”
“外面又如何?”陆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雪衣,似是在寻找什么。
陆雪衣轻轻地抽动着自己的袖子:
“今日府上的客人众多,还望兄长自重。”
陆雪衣扯下袖子,飞速地离开。
陆骋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的暗芒更盛。
但很快,小径上就来了几个相熟的友人,非要拉着他去喝酒。
陆骋看了一眼陆雪衣院子的方向,如今她还在禁足期间,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陆雪衣急匆匆地赶回院子,唤来玉香。
“计划有变,等一下你就去三爷的院子。东西的样子记清楚了吗?”
玉香点点头。
陆雪衣激动地抓起他的手:
“你放心,今日是三哥定亲,他院子里不会有什么人的。而他我也会想办法拦下,你进去之后一切要小心为上。”
玉香很快就出发了。
陆雪衣瘫坐在椅子上等了一刻钟。
她想到今日大喜之日陆骋肯定得喝不少酒。
他虽然号称千杯不醉,但是喝多了之后还是会有些头晕目眩。
因此他最爱去花园透气,而这就是在外面缠住陆骋的机会。
陆雪衣转身进里屋,从箱底翻出一件桃红的纱裙,外面用披风遮好。
她先一步赶到花园,藏匿在假山里面,等着那个男人的到来。
这里不是前厅,只剩下一些蛙鸣虫叫。时间渐渐推移,她甚至以为陆骋不会再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借着月光缓缓地从假山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