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凌羽宸被软禁在裴松溪寝殿旁的华丽侧殿中。殿外守卫森严,殿内禁制重重。他如同困兽,心焦如焚。裴松溪似乎铁了心要完成这场“大婚”,并未再对他进行神魂折磨,反而送来了无数珍馐美馔、华服美玉,美其名曰“给未来夫君补补身子”。
凌羽宸对这些视若无睹。他日夜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体内,如同最精密的工匠,调动着每一丝紫金灵力,疯狂地冲击着裴松溪留下的妖气封印!那封印如同最坚固的枷锁,锁住了他的金丹,禁锢了他的力量。他尝试了无数种方法,甚至不惜引动海底秘境中领悟的那一丝空间规则之力,如同细小的钻头,一点一点地消磨、撬动着封印最薄弱的节点。
紫金色的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冲击着无形的壁垒,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咬牙坚持着,汗水浸透衣衫,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潮红。爷爷陨落的画面、宗门破碎的担忧、被裴松溪强吻的屈辱…都化为最炽烈的燃料,燃烧着他的意志!
“不够…还不够快!”凌羽宸心中呐喊。他能感觉到封印在松动,但那速度…太慢了!距离十日之期越来越近,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希望。
与此同时,整座星陨古城却沉浸在一种诡异而奢华的喜庆氛围中。
裴松溪仿佛真的沉浸在了待嫁新娘的角色里。她亲自指挥着妖族部众,将这座古老的废墟之城装点一新。巨大的红绸如同瀑布般从残破的城楼上垂落,上面绣着金色的妖纹;无数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妖域明珠被镶嵌在街道两旁;妖力催生的奇花异草在废墟间绽放,散发出惑人的香气;古老的宫殿被清扫出来,布置成华丽的喜堂。
她甚至命人赶制了嫁衣——一袭用东海万年鲛绡织就、点缀着无数深海明珠和血色珊瑚的华美红袍,妖异而夺目。她每日试穿,对着巨大的水晶镜顾影自怜,面具下的眼眸闪烁着期待、兴奋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光芒。她似乎真的相信,只要大婚一成,凌羽宸便会成为她的人。
十日,转瞬即逝。
大婚之日来临。
古城中心那座被布置得最华丽的残破神殿,此刻张灯结彩,妖乐阵阵。殿内铺着厚厚的红毯,两侧站满了裴松溪麾下的妖族头领和精锐,个个气息强大,妖气冲天。
凌羽宸被两名金丹后期的妖族侍女“请”了出来。他被迫换上了一身同样由鲛绡织就、绣着暗金妖纹的红色新郎喜服。俊美的容颜在红衣映衬下更显妖异,但他眼神冰冷如霜,紧抿的嘴唇透着不屈的倔强。
高堂之上,裴松溪身着那身华美绝伦的妖异嫁衣,头戴珠帘冠冕(珠帘后依旧是银白面具),身姿曼妙,气场强大。她透过珠帘,灼热的目光牢牢锁定着走进殿中的凌羽宸。
没有宾客祝福,没有三媒六聘,只有妖气森森的见证和荒诞的仪式感。
“吉时已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唱。
裴松溪莲步轻移,走到凌羽宸面前,无视了他眼中的冰冷和抗拒。她伸出手,想要牵住凌羽宸的手。
凌羽宸猛地一缩手,后退半步,眼神戒备而决绝:“妖女!休想!”
殿内气氛瞬间一凝!两侧的妖族头领们眼中凶光闪烁,妖气升腾!
裴松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她隔着珠帘,静静地看着凌羽宸,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眸中的温度,却在一点点冷却。
“呵…”她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一丝被激怒的疯狂。“好,很好。小郎君,你还是这么倔。” 她缓缓收回手,声音变得冰冷而危险:“既然你不愿意牵姐姐的手…那姐姐给你另一个选择。”
她玉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条通体漆黑、细如发丝、却闪烁着无数诡异血色符文的锁链!锁链甫一出现,一股令人心悸的、禁锢神魂、磨灭意志的恐怖气息便弥漫开来!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锁神链。”裴松溪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戴上它,从此你的神魂便与姐姐相连。虽不如同心印那般心意相通,但你若敢背叛姐姐,或离开姐姐身边超过百里…此链便会发动,让你尝尽神魂寸寸撕裂之苦,生不如死!”
她将锁神链递到凌羽宸面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同心印你不愿种,那便戴上它!这是姐姐对你…最后的宽容!”
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锁神链,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禁锢之力,凌羽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十日来的努力,十日来的煎熬,十日来对自由的渴望,在这一刻被这赤裸裸的、永世为奴的威胁彻底点燃!
“不——!!!”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充满了无尽屈辱、愤怒和绝望的咆哮,从凌羽宸喉间迸发!他体内的紫金金丹,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和生死威胁下,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爆发般的璀璨光芒!
“咔嚓——!!!”
那困扰了他十日的、坚固无比的妖气封印,在这绝境爆发的灵魂力量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轰然破碎!
轰——!
磅礴浩瀚、带着破灭邪祟之力的紫金色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充斥凌羽宸的四肢百骸!金丹初期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甚至因为十日的压抑和此刻的爆发,隐隐有突破到元婴中期的迹象!强大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将靠得近的几个妖族侍卫掀飞出去!
“什么?!” “封印破了?!” 殿内一片惊呼!
裴松溪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她没想到凌羽宸竟然能在最后关头冲破她的封印!
“想锁我?!做梦!” 凌羽宸双目赤金,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紫金灵力如同燃烧的火焰!他看都没看那锁神链,脚下猛地一踏!
“轰!”
坚硬的地面炸开一个深坑!他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紫金箭矢,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朝着神殿那巨大的破窗方向,疯狂冲去!目标——古城之外!
“拦住他!” 裴松溪反应过来,厉声尖叫,声音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和一丝慌乱!
殿内妖族强者纷纷怒吼,妖气爆发,各种法术、法宝的光芒亮起,如同天罗地网般罩向凌羽宸!
“滚开!” 凌羽宸怒吼,并指如剑!紫金色的剑罡暴涨数丈,带着洞穿一切的锋锐和破邪之力,狠狠斩向前方拦路的妖气屏障和法术!
“嗤啦——!”
剑罡所过之处,妖气如同冰雪消融!数名挡路的金丹期妖族被直接斩飞,血洒长空!他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硬生生在妖族的包围网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凌羽宸——!!!” 裴松溪彻底暴怒!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珠帘冠冕,银白面具下的眼眸燃烧着熊熊怒火和难以置信的伤心!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她放下身段,甚至不惜说出“爱”字,甚至愿意退一步只让他戴锁神链…他还是要逃?!宁愿死也要逃?!
她身影化作一道粉红色的妖异流光,瞬间追上即将冲出神殿的凌羽宸!身上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玉手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狠狠抓向凌羽宸的后心!这一抓,含怒而出。
“给本座留下!”
凌羽宸感受到身后那致命的气息,头皮发麻!他猛地转身,双指并拢,将全身的紫金灵力、破邪之力、以及对玉璧符文的规则感悟尽数凝聚于指尖!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虚空的紫金剑芒,迎向裴松溪的利爪!
“铛——!!!”
如同金铁交鸣的巨响在神殿中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周围的妖族掀飞,连神殿的墙壁都龟裂开来!
凌羽宸如遭雷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神殿外的广场上!但他借助这股反震之力,强忍着剧痛,一个翻滚,毫不停留地朝着城外方向亡命飞遁!
裴松溪也被那蕴含着破邪规则之力的剑芒震得手掌发麻,身形微滞。她看着凌羽宸吐血飞退却依旧头也不回逃跑的背影,心中那股被背叛、被拒绝的怒火和痛苦如同火山般爆发!她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两道流光,一紫金一粉红,一逃一追,瞬间冲出了古城!
“为什么——?!” 裴松溪凄厉的声音如同泣血,在遗迹暗红的天空中回荡,充满了愤怒、委屈和无法理解的痛苦,“本座那么爱你!本座把一切都给你了!初吻!真心!甚至愿意与你共享这妖族基业!你为什么还要逃?!为什么——?!”
前方亡命飞遁的凌羽宸,听到身后那凄厉的、带着哭腔的质问,心神也是微微一颤。他能听出那声音里蕴含的、非作伪的伤心和绝望。但…这扭曲的、充满占有和控制的“爱”,让他感到的只有窒息和恐惧!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嫁衣如火、如同索命修罗般的裴松溪,用尽力气嘶吼道:
“你的爱…太可怕了!”
“我承受不起——!”
吼声落下,他再次加速,将体内所有潜力压榨出来,紫金光芒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朝着遗迹更深处、更危险的未知之地,不顾一切地冲去!只留下身后那穿着大红嫁衣、如同被遗弃的妖主,在暗红的天空下,发出撕心裂肺、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尖啸!一场在仙古遗迹中的生死追逐,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