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强了解案情后,电话里冲石溪派出所的所长怒吼,你们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很快,于强联系了律师。
但律师和冬冬见完面后说,冬冬已经供认不讳,对律师的到来完全不配合,只等判决下来。
说白了,冬冬就是一心求死。
伯父听了喘着粗气,眼睛越瞪越大,瞪得不能再大了,然后忽地挥起了拳头,砸在了房间的一张桌子上。
伯父说,“东东,走,咱俩回去,不要管他了。”
我安抚伯父坐下。
送律师出门,我跟他说,“你就这么跟周冬冬说,有个人在外面等你,你曾答应过会养他一辈子,有你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他饿着,他一直记得你这句诺言。”
律师说,“他是谁?是周冬冬的未婚妻吗?”
我拍了拍律师的肩膀,你照说就行。
后来,律师说,我转述了你这句话,周冬冬听了抱着头一直哭,情绪稳定后,开始慢慢配合......
事情的一些前因后果浮出水面。
身亡者就是兰香姐的前夫“刀疤癞”。
刀疤癞一直在做木材生意,拉着收购的木材到冬冬所在的木材厂加工,身边却跟着浓妆艳抹的伯母张艳霞,看见冬冬,张艳霞也很惊讶,但她还是高仰着头,眼珠子往天上翻。
可能是想到此前家里的种种遭遇和兰香姐无颜面对的不知去向,冬冬气得炸毛,当即冲上去就跟刀疤癞干了一仗,冬冬虽然瘦,但毕竟学过武,刀疤癞衣服被撕碎了,鼻子被打出血了,要不是伯母报警,派出所的人及时赶到,冬冬非把刀疤癞当场打死不可。
没料到的是,刀疤癞还是死了,死在了马路边悬崖的河沟里,还是个老人放羊时发现了尸体。
派出所首先想到的嫌疑人就是冬冬。
因为派出所的人在木材厂拉住冬冬时,冬冬还一直挥舞着胳膊吼叫:“别拉我,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
一开始,冬冬不承认是他弄死的刀疤癞,冬冬说派出所处理完那次和刀疤癞的打架事件后,他就没再去找过刀疤癞。
得知我请了律师过来后,他马上改了供词,承认说,他后来又去找过刀疤癞,人就是他弄死的。我心里一阵的刺痛,他是多不敢见我。
由于前后供词不一致,又有市公安局的领导亲自过问案件,石溪派出所开始重新调查取证。
冬冬和刀疤癞的冲突是发生在9日上午,考虑到刀疤癞是冬冬的姐夫,俩人有亲戚关系,属内部矛盾,派出所当时给出的处理结果是私了,冬冬赔偿医药费500元。
刀疤癞的尸体是在12日早上,被一个放羊的老头发现。
经过多次调查取证,有村民在11日晚上8点30分左右,看见刀疤癞从高小梅家出来。也就是说,刀疤癞从高小梅家出来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谋害,再被凶手拖到道边悬崖的沟里掩埋。
卷宗鉴定的刀疤癞被害的时间是11日晚10-11时之间。
案件再清楚不过了,因为高小梅的丈夫失踪了,石溪派出所正在全力追捕中。
从冬冬这边来说,只要能证明他11日晚10-11时之间不在现场,基本可以摆脱嫌疑。
不过,派出所经过调查取证,发现冬冬平时都住在木材厂,白天上班,晚上帮老板看厂子,偏偏11日那天晚上他没住木材厂,第二天木材厂都开工一个多小时了,才慌里慌张,满头大汗从外面赶回来上班,连木材厂的工人都异口众词说,这种情况很少见。
所以,高小梅的丈夫落网前,冬冬还不能摆脱嫌弃,除非能自证清白。
律师问冬冬,“11日晚10-11时,你在哪里?”
冬冬犹豫挣扎了好久才说,“他一直在蔡福荣家喝酒。”
我们急忙赶去木材厂。
才知道,蔡福荣就是那个伯父误以为是姑娘的戴着耳钉的小伙子,他是木材厂老板的外甥,在木材厂做记账的工作。
蔡福荣说,那段时间,艾翔东心情很不好,每次下班,我都会邀请他上我家喝酒,每次他都以要看厂子为由拒绝,直到11日下班,我以陪我过生日为名,再次邀请他去我家喝酒,他这才勉强同意。我们从晚上7点多,一直喝到11点多,后来我们都喝醉了,他是在我家睡的。
律师问,“你有能证明的证据吗?”
蔡福荣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说,也没人看见,平时我父母都在家,但那天他们去了牛崮看我外婆,我外婆走路摔了。就我们两个在家喝酒,喝醉了就上床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8点多,我们才起来,着急忙慌去木材厂上班,到木材厂没多久,艾翔东就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虽然蔡福荣说的滴水不漏,但我明显看见了蔡福荣说这话时,明显多次露出犹豫甚至躲闪的表情。
出了木材厂,蔡福荣问我,“艾翔东没事吧。”
我说,“他招了,承认人就是他杀的,就你们俩喝酒那天晚上,10点到11点之间,他把人截住,用石头砸死了对方,然后把尸体拖到道边悬崖的沟里。我问过律师了,可能会判死刑,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蔡福荣一脸惊恐地说,“怎么可能,那个时间我们还在喝酒呢,喝完酒我们就上床睡觉了,我还......”
“你还怎么了?”我满腹狐疑逼问他。
蔡福荣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一卷胶卷。
蔡福荣局促地说,艾翔东真的没杀人,你看看胶卷就知道了......
高小梅的丈夫落网了。
一切水落石出。
刀疤癞就是被高小梅的丈夫谋害的。
刀疤癞和高小梅偷情,被高小梅的丈夫撞见,本想只是教训他一下,由于天黑,砸到了脑袋,人当场死了。
冬冬释放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凛冽的雨,晚上,变得清冷起来。
我和伯父去小餐馆吃饭,我还喝了点酒暖身。
走出餐馆,外面起了雨雾,沿街的房子喷着一团团白色的光,几盏昏暗的路灯下,围着一群密密麻麻的飞虫,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
迎着昏暗的光,我和伯父像两条在水底无声还艰难滑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