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说,“我又去街上看舞龙了,遇见柳小马,柳小马说莲星村有戏班子在唱戏,他就借了辆自行车,我们一起骑着自行车去莲星村看戏。
看了一会儿,都觉得没意思,回街上后,柳小马非要我去他家玩,他妈妈人很好,给我端了米果,柳小马还给我倒了酒。”
我说,“你们都玩一天了,玩得很高兴吧。”
冬冬说,“一点也不好玩,那个白胡子老头唱得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呜呜嗷嗷的,我也没心情听,我一直在想你和表哥抱一起睡觉的事儿。
我在想,你和表哥在被窝里干什么呢...我想早点回去找你,可又不想看见你跟表哥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亲热劲儿,我就一直晃啊晃,晃了很久才慢悠悠回去。
路过街上,正好看见婶婶在屋檐下扫地,我就跑过去问婶婶表哥呢,婶婶说表哥回去了,我又问婶婶东东呢?
婶婶说东东不是找你去了吗,我听了就赶快往家里跑,到家才发现你在我屋里都快睡着了,本来看见你我还挺开心的,可一想到你和表哥的事儿,我心情又变得不好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紧紧相拥,冬冬的心事在我面前,就像春日里的花苞,风一吹,便开了。
这也让我明白了冬冬对我的情意,让我更加地确定,冬冬心里是有我的。
这就是爱。
我之所以没说爱,是因为爱是成年人的游戏,我们都还太小,以我们的经历和阅历,似乎还没有资格把这种情感上升到爱的高度。
我们家搬回街上住后,我二姐在家里开了个卖店,卖日杂生活用品什么的。
我母亲不懂经商,她主要还是以种菜卖菜操持家务为主,进货卖货理账都是我二姐,我偶尔会搭把手。
放学到家,我会一边趴在柜台写作业,一边帮着我二姐卖东西。
我很少再有空闲时间去布兰坊找冬冬了。
开过卖店的都知道,卖东西离不开人,一直要守着,我二姐经常跑前跑后张罗,我母亲也总是在厨房和菜地两头忙活。
我只要有空,就一边写作业一边帮着卖卖东西,我二姐答应过我,只要我每卖掉100块钱东西,就给我提成两块钱。
我想攒笔钱,给冬冬买台收音机。
冬冬呆在布兰坊实在是太孤单太寂寞了,他很少和伯母、兰香姐交流,要么闷头干活儿,要么一个人窝在卧室发呆。
冬冬说,每次吃过晚饭,他就早早上床,然后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听了很难受。
所以,给冬冬买台收音机用来打发时间,是我由来已久的想法。
但我没把这个想法告诉冬冬,我想偷偷给他一个惊喜。
每次放学路过卖店,冬冬都会靠在玻璃柜台陪和我说会儿话,有时我也会和他开玩笑,我写着作业,“问他,要不要给你讲个故事。”
他说,“好啊。”
我说,“从前,有个财主叫李冬冬。”
他说,“哪个冬,冬天的冬还是东南西北的冬。”
我说,“冬天的冬。”
他说“那和我一个名字,下面呢?”
我凑近他的耳边悄悄的说
“很大”只看见他的脸刷得一下变红。
再好听的故事冬冬也不会呆太久,要赶回去干活儿,他总是急匆匆说,“东东,回学校再给我讲,我要回去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很心酸。
冬冬已经超过一米七了,体重也超过一百二十斤了,胡子也长出来了,像个大小伙子,不能再像只蜗牛,躲在伯父的壳里装小孩了。
他俨然成了家里农活的主力,柴禾、菜地、庄稼都逐步接手,是家里劳力的主要担当。
布兰坊没有不知道冬冬的,冬冬每次扛着锄头出去干活儿,高高大大的身影掠过布兰坊的田野,他们都用羡慕的目光戳在冬冬身上,赞叹说“我伯父这辈子有福了,白捡这么个大儿子!”
我一直觉得伯母很懒惰,平时都很少见她干活,一天就知道打扮,穿得花红柳绿,婀娜多姿在马路上款款地走,吃得精致,穿得还洋气,都是花钱买,还要买贵的,买好的。
虽然我伯父很舍得为这个年轻的伯母花钱,但这个伯母也实在太会花钱了。
她的嘴就像个巨形漏斗,钱到她手里,分分钟就漏下去了,速度快得都听不到响儿。
伯父养她一个还算勉强,要再养兰香和冬冬,就显得很吃力了,他也不会去养,冬冬毕竟是养子。
所谓的养子,你要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养活养父养母,所以冬冬首先得养活自己。
比如,他要开始和兰香姐一起去园子里挖土种菜,否则就没菜吃;他要开始下田学插秧,否则没粮食吃;他还要开始上山砍柴禾,否则就没有柴禾烧。
冬冬之前那种像蝌蚪在涝池中嬉戏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他要开始像头牛犊,在伯父伯母的督促和责斥下渐渐长成勤劳的大水牛 。
我每卖一件货物都会记在本子上,攒了好久,才把钱攒够。
期间,冬冬多次约我去布兰坊玩,我以要写作业为由搪塞,冬冬很失落,后来都不怎么过来听我讲故事了。
其实,我只想给他一个惊喜。
当我拿着提成加平时积攒的钱,去镇上买了收音机,送给冬冬时,冬冬的眼圈立马红了。
冬冬说,“你哪来的钱?”
我说,放心,我自己赚的钱,我帮我二姐卖了好几个月的货,她给我发了工资。
冬冬像是明白了什么。
冬冬说,“难怪我每次约你去我家玩,你总说没时间,原来你是为了帮二姐卖货呀。”
我问冬冬,“喜欢吗?”
冬冬不说话。
我说,“怎么了,不喜欢?”
他突然把身子转到一边,控制了一下情绪,再转到我面前,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当至深的感动蜂拥而至,把人弄得不知所措时,笑是最好的掩饰品,也是武器。
虽然冬冬露出的是笑脸,却用几近潸然的语气说:“东东,我还以为你搬到街上,就不愿意再搭理我了......”
这句话差点让我也潸然泪下。
我突然意识到,为了制造惊喜而对冬冬的短暂疏忽,让冬冬像海上的一叶扁舟跌跌撞撞摇晃。那一刻,我暗下决心,以后要加倍对冬冬好,不能再辜负了他的深情。
我也控制了一下情绪,我说,“你试试看,我试过了,可以放磁带,还可以收广播,能收好几个台,有一个频道专门教学英语,还有个频道经常点歌。”
冬冬说,“不行,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要么赶紧退了,要么你自己留着学英语。”
我说,“我是特意攒钱给你买的,你不收岂不是枉费了我这几个月卖货的辛苦吗,再说了,我姐说等她赚钱了,她会掏钱给我买台随身听用来学英语。”
冬冬想了想,没再坚持,小心翼翼问我,“去我家吧,我给你摘西红柿吃,我开春种的,现在长得可好了,结了很多果。”
好!我愉快地答应了。
天空浅蓝色,云朵舒展开来,一路上,我们像是清晨见到的阳光,中午看到的白云,傍晚遇见的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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