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光熹微。
金色曦光洒落在巍峨的皇宫门前,琉璃瓦在光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丹陛玉阶之上,身披绣金朝服的文武百官陆续入朝,宫墙之外是层层禁军守卫,肃穆庄严,不容亵渎。
而皇宫正门前,青石铺就的御道上,宁凡负手而立,一袭玄色朝服勾勒出挺拔身形。
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清晨微风拂面,他微眯着眼,看着那巍峨的金銮殿大门缓缓开启,内心却并无多少波澜。
“这几天倒是难得清闲。”他低声自语,嘴角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前段时间连战连谋,既要与大秦使团斗智斗勇,又得赶往云州处理蝗灾,再加上年会的筹备事宜,几乎马不停蹄,如今终于能松口气,确实是难得的悠闲。
尤其是这几日回府时,苏苏的按摩手法简直堪称一绝,手劲柔中带巧,按得他神清气爽,几乎每晚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悄悄去学过医门的推拿术。
最近没事的时候就去宫中找琦玉那小丫头斗斗嘴,顺便逗逗她的猫,再或者去听雨阁找苏浅浅喝茶聊天,一起吟诗作对、谈天说地。
那女子言辞洒脱,聪慧通透,虽说话经常绕来绕去,倒也让人觉得趣味盎然。
只是日子虽安逸,宁凡却从未放松警惕。
这些日子,苏苏送来的暗卫情报越来越频繁,内容也越来越奇怪。
尤其关于自己的传言——什么“天命所归”、“圣人转世”、“佛光寺慈悲佛预言六殿下登顶”等等。
这些消息不像是民间自发流传,倒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有意推动。
“慈悲佛……”宁凡低语一声,眼神微眯。
那个突然崛起的佛光寺,还有那位无比神秘的主持“慈悲佛”。
几乎一夜之间便让整个皇城都充满了对他的赞誉与神话。
求子灵验、预言帝王、护佑大玄……这些词汇未免太过高调,反倒显得可疑。
有人在暗中出手了,他心知肚明。
不过——“也好。”他淡淡一笑,“倒想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思索间,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宁凡回头一看,只见五皇子宁林与丞相王恒并肩而行地走了过来。
宁林一身墨蓝色朝服,面容俊朗,却藏不住那眼底的阴鸷。他看向宁凡,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冷意十足的笑容,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六弟今日精神不错。”他语气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挑衅。
“睡得好,自然精神好。”宁凡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王恒站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
表面上他是皇帝宁龙多年的心腹,所以必须中立自持,如今他面容沉稳,双目微垂,不动声色。
“启奏皇上——百官已至,早朝准备就绪!”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几人间的静默。
宁凡与宁林并肩迈入金銮大殿。
大殿内金龙盘柱,琼灯垂落,檀香袅袅,帝座高居九级玉阶之上。
宁龙身披金龙朝服,威严矍铄,目光如炬,正端坐其上。
两旁文武大臣按位而立,肃穆中透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
早朝开始,最初是例行奏报,户部尚书陈述粮仓盈亏、工部大臣汇报水渠修建进度,还有边境防务由兵部尚书一一上呈。
宁凡站在朝班中,听着听着便开始打起瞌睡。虽然眼睛睁着,但神魂早已飘散天外。
他实在听腻了这些琐碎繁杂的事务,什么“赈灾米袋封条不合”、“铸剑炉气压波动”……这种事情还不如留给属下去解决。
宁龙眼角一撇,正好看见他站在那儿似睡非睡,眉头顿时狠狠一皱,眼神仿佛利箭般朝他射来。
宁凡心中一凛,连忙站得笔直,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太监站出来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忽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宁凡眉梢微动,抬眼望去,只见那开口之人正是五皇子宁林。
“何事?”宁龙语气不动,但眼神略显不耐。
只见宁林转头看了宁凡一眼,语气斟酌,却带着分明的恶意:
“儿臣近日听闻,坊间传言四起,有人称六皇子之前乃是故意藏拙,如今一鸣惊人。”
“实为天命所归——此言不但大逆不道,更有妖言惑众之嫌,恐有人背后操纵,煽动民意,挑拨皇族血脉,儿臣建议彻查!”
此言一出,朝堂微动。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许多人眼中浮现疑色。宁龙的脸色则明显沉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传言?这几日他的内侍耳目也有所汇报,那什么“天命所归”的鬼话让他烦躁不已。
自己好好一个天子,活得好好的,结果百姓开始议论下一任是谁?这不是找骂吗?
如今宁林竟在早朝上将此事搬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家的脸?
他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阴沉。
而宁凡也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坦然。他知道宁林想干什么,但——你想泼脏水,那我就顺势借力打力。
他拱手出列,朗声说道:
“父皇,五皇兄所言极是,此人罪该万死,孩儿也建议严查此事——这些妖言惑众之辈,最好一网打尽,全都丢去天牢!”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凝固。
宁龙脸色顿时黑成锅底,这混账玩意儿说什么呢?真让自己把一堆百姓抓了,那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做人?
“混账!”宁龙猛然拍案,怒声道:
“毕竟只是传言,未查清楚便妄言处刑,岂非枉法!此事朕自会派人调查,务必查出背后之人!朝堂之上,不得再议!”
他起身甩袖,冷冷看了宁凡与宁林一眼,转身离去。
“退朝——”
太监高声喊道,大臣们纷纷叩首告退。
宁凡轻松自若地走下殿阶,脚步稳健,仿佛刚才那一番风波根本不曾发生。
而宁林则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眼神如刀,望着宁凡的背影,心底的恨意已然燃起熊熊烈火。
——
与此同时,皇宫后苑,碧霜苑内。
这处幽静小院隐于御花园深处,水榭楼台,碧竹盈盈。清风拂过,吹动几缕帘纱。
九公主宁琦玉正坐在榻上抚琴,一曲《长风引》刚毕,便听得外头传来一声通传。
“公主殿下——”
一位衣着整洁的太监快步行来,低头行礼:“六皇子派奴才前来,说想请公主一同出宫游玩,殿下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宁琦玉闻言微怔,随即眼睛一亮:“六哥?这家伙最近总来找我斗嘴,今日竟想带我出宫?”
她嘴角露出几分欣喜,虽觉奇怪,却也未多想,匆匆披上斗篷,随那太监离去。
一路上,禁军开道,宫门缓缓开启。
宁琦玉孤身一人,笑意盈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宫墙,仿佛不知,自己已一步步踏入命运的陷阱之中。
而那位“太监”,在送走公主之后,便悄然隐入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