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烟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处处小心,从未曾被责罚过,如今,却要在自己刚刚到任的司膳司,被人当众掌掴。
这巴掌若是真的落在了她的脸上,不见得会有多疼,会伤的多重,但却是真的将她的脸面,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身为司膳司的上官,她在这里被一个品级远不如她的宫女甩了巴掌,她在司膳司的威严将被一扫而空,哪怕她是上官,可接下来对司膳司的掌控,绝对会大不如前。
这宫里,最是擅长拜高踩低,她如何得太后的宠爱,也终究是个奴婢,太后再如何心疼,也犯不上为了她去跟贤妃娘娘较真。
此事过后,哪怕旁人知道,她的背后是太后,至多也是不敢招惹,若是从心里拜服,那怕是难上加难了。
在看着那宫女向自己走过来的那几步路上,褚烟烟实在想了很多,多到,该如何为这场尊严扫地收场,她都已经开始思考了。
可下一刻……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啊,连哀家的人都敢动,可让哀家好好的开开眼……”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人还未至,可声音已经先到了。
这声音里的怒意毫不掩饰,可落在褚烟烟的耳朵里,却如同仙乐一般,几乎是刹那,就让她红了眼睛。
下一刻,太后身边的宫女就已经快步走到了褚烟烟的身边,干脆利落的将她扶了起来,还心疼的揉了揉褚烟烟的膝盖,“烟儿,没事儿吧?”询问的声音很小,却让褚烟烟心里暖的厉害。
摇了摇头,褚烟烟抬眸看向太后,明明刚才她的情绪还很稳定,脑子里甚至想了许多为这件事善后的办法,也想了很多事后要如何解决黄满仓,要如何解决贤妃,可当对上太后的眼神,褚烟烟的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委屈,瞬间就冲上了鼻尖,她从没有想过,太后会出现在这里,纡尊降贵的,到了司膳司。
“哭什么哭,没点出息。”太后的语气仍是带着薄怒,可却将手搭在了褚烟烟的手上,带着她直接走上了屋子里最上首的位置,施施然的坐了下来。
而刚刚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此时就如同褚烟烟刚刚那般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请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音落下,掷地无声,太后连半点回应的意思都无,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下面的宫人上茶。
这画面,简直是复刻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仇当场就报了,这快乐,让褚烟烟心里那些委屈,开始丝丝密密的消退了下去。
“哀家若是不来,你当如何?”太后仿若看不到下面跪着的贤妃,反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褚烟烟,眼里仍旧是带着几分未曾消散的怒意。
“奴婢事后,会去找太后娘娘的……”褚烟烟小小声,当着贤妃的面儿说这个,她心里多少有点打鼓,于她来说,这可以算的上是大不敬的罪过了。
“哼。”太后娘娘没忍住轻哼出声,“事后?你怎么不说,等你都让人扔井里了,再来找哀家呢?”
太后的语气不轻不重,但说的褚烟烟头也不敢抬,很好,她对太后的脾气是熟悉的,她老人家这是真的生气了。
“贤妃,哀家知道,你一向身子不好,不怎么出宫门,合着,消息也不是很灵通,如今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烟儿这小丫头,是哀家的人,你居然想让你的人当众掌掴她,你是在打她的脸,还是在打哀家的脸?”话音落,太后手上的茶杯也狠狠的摔在了贤妃的面前。
刚送上来的茶,还带着热气,迸射出的热茶毫不客气的落在了贤妃的身上,烫的她低呼了一声,却是连大声尖叫都不敢,“太后娘娘请恕罪,臣妾绝无不敬太后娘娘的意思,褚司膳做错了事,臣妾只是想小惩大诫一番……”
“放肆。”这次开口的是袁嬷嬷,“太后娘娘的人,贤妃娘娘区区一个宫妃,怎好随意教训,烟儿若当真有错,也当得由尚宫局来处置,贤妃娘娘私自处罚一个女官,莫不是想插手宫权?”
“臣妾绝无此意,还请太后娘娘明鉴。”贤妃的声音依旧温柔,虽然带着几分慌,但却没有多少惧怕之意。
她今日这事儿,说对算不得对,可说错,也谈不上错,女官也一样是奴婢,她身为主子,惩治一个奴婢,根本谈不上错处。
若说错,那就错在,她没遮好风声,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去,可实在是,她真的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官,当真纡尊降贵的来到了这司膳司。
“有没有此意,不重要。”太后娘娘轻声开口了,“你既知道烟儿是哀家的人,就该知道,这司膳司不是你该插手的地方,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就该有罚,哀家自然是不会让人掌掴你下了你的脸面,贤妃就去外面的宫道上,跪上一个时辰,好好的醒醒脑子。”
太后的语气,不轻不重,声音不急不缓,可说出的话,却让贤妃身子一软,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出声讨饶,“太后娘娘,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千不该万不该插手司膳司的事,是臣妾一时糊涂,还请太后娘娘饶了臣妾这一次,若是臣妾去了那宫道上罚跪……”
可惜,太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来人,拖出去。”简简单单五个字,伴随着贤妃娘娘的哭喊声,人就这么被拉出了司膳司,被拉去了哪里,自是不必问。
褚烟烟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刚刚还觉得,不可逾越的高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拖出去了?
那可是贤妃娘娘啊,是可以随意主宰他们这些宫人生命的主子啊,就这么被拖去宫道上罚跪了?
然而还不等褚烟烟回神,就听太后冷冷的开口了,“烟儿,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