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了很长时间,具体骂了什么不知道,左右不过是那几句脏话,李鑫卓一句话都没反驳,默默地听着。
直到郑文静骂累了,才沙哑着声音约她明天见面谈。
挂断电话到现在,郑文静脑子早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失恋小姑娘,她肚子里有孩子要养,也不能再辜负恩师的期许,她更不能再选错路。
代价太大,她怕自己付不起。
“你心里是什么想法?”郑文苑问。
郑文静见郑文苑一副紧张兮兮,生怕她被人洗脑重蹈覆辙的模样给整破防了。
她抱着郑文苑手臂,语气坚定:“你放心,我虽然做事随性,但我不傻,我知道该怎么做。”
郑文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要跟着去。”
她要去会会这个渣男,看他怎么编造坎坷曲折的故事。
郑文静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去。”
她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来承担,自己铸就的孽缘,也要自己去了结。
“不行。”
郑文苑不同意郑文静一个人去。
郑文静一个人势单力薄,而且还是个孕妇,妥妥的弱势群体。
谁知道李鑫卓这个渣男有没有带老婆过来,或者有老婆的眼线跟过来,吃亏的只会是郑文静。
可郑文静决定了的事,郑文苑一时也反驳不了。
最后折中一下,郑文苑在约定的茶楼外面等,郑文静一个人进去,如果一个小时还没出来,她就进去找她。
郑文静再见到李鑫卓,既没有激动流泪,也没有歇斯底里,至少面上冷漠平静。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体,飘在半空,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看待两人的久别重逢。
李鑫卓反应比她大多了,他昨晚一夜没睡,早早的起来等待郑文静上门,几次想下楼迎接,可到底还是胆怯了。
在港城他每一天都在想着郑文静,疯狂的想见她,可等他终于找到机会来到她的城市时,想见又不敢见。
这半年就像一场梦,梦里的人生支离破碎,清醒的他却不得不收拾残局。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做好了被郑文静打骂的准备,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接受惩罚。
饶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郑文静是挺着个大肚子来的。
李鑫卓惊愕地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半晌,才回过神。
“文静,你……”
他想问:你怎么怀孕了?几个月了……,心中存疑了好多好多的问题。
心思百转千回,到底是一个都没问出口。
看这肚子,也有六七个月,稍稍一算,就是他还没离开的时候怀上的。
是他的孩子……
李鑫卓伸出颤抖的手忍不住想去触碰。
郑文静退后了一步,让他的手落了空。
“不是要找我谈吗?你确定要在门口谈?”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眼里一片清冷。
“鑫卓,站门口干什么?让她进来。”一道低沉严肃的中年女人声音忽的从房间里传来。
李鑫卓动作一僵,面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他停顿了好几秒,才对郑文静说道:“文静,快进来。”
郑文静眉毛微微上扬,果然不出苑苑所料,有人跟着来了。
看这架势,来的不是他妻子,而应该是…… 他老娘。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她得打起精神,为自己而战。
郑文静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膛,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屋内走去。
客厅的沙发正中央,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
她身着深色旗袍,外搭黑色皮草,头发微微卷曲,腰背笔直,双手交叠轻轻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郑文静,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
待看到郑文静的肚子时,瞳孔微缩,始料未及的看了看郑文静,又把惊疑的目光投向李鑫卓,“鑫卓,这,这……”
李鑫卓闭了闭眼,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妇人捂住胸口,心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她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突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是怨恨郑文静的,就是这个女人把她的儿子迷的神魂颠倒,在大陆流连忘返,忘记了仇恨,失去了斗志。
她也准备了一箩筐的刻薄话和高姿态断掉这个女人的妄念。
可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还……怀了孩子。
她一时怔住,沉默了起来。
郑文静没有理会他们母子俩的眉眼官司,她现在怀孕六个多月,走了这么久,也累了,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吧,你们找我谈什么?”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李鑫卓轻呼一口气,走到郑文静身边坐下,“文静,你怀这个孩子很辛苦吧?”
还没等李鑫卓坐下,郑文静往旁边的位置移了移。
“李先生,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请和异性保持合适的界限, 这是对你妻子和我都应有的尊重。”
李鑫卓的的身体微微僵硬, 望向她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 诉说着数不清的痛苦。
郑文静置若罔闻,继续开口,“这是我的孩子,为了她再辛苦也是应该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言下之意,这个孩子和你无关。
李鑫卓感觉心脏蜷缩在一起,一抽一抽的疼,疼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双眼赤红,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压抑与沙哑,“文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许下婚姻的诺言, 却投身娶了别人, 徒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苦苦挣扎他亲手缔造的痛苦泥沼。
李鑫卓可以想象得出,在传统的内陆,一个未婚怀孕的女子会受到怎样的异样眼光和艰难处境。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家人的痛心疾首自不必说,她或许会被人视为耻辱,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他无法想象郑文静是怎么熬到今天的。
或许是心被伤透了,绝望了,才有如今这般看透一切,无悲无喜。
郑文静冷笑一声:“对不起的事情已经做了,对不起的话就别说了吧。对得起你自己就好,剩下的交给报应。”
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轻贱,她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