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
一进门，我就听到爹娘在商量让我去相亲的事情。
我在门口站定，一字一句说道：“爹娘，我说了，我不相亲，我有喜欢的女娃娃。”
娘拿眼睛瞪我：“张满囤，你已经不是小孩了，结婚论嫁这种大事，是喜欢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吗？”
“喜欢决定不了一切，合适才能！”
娘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却愣在了原地。
喜欢不能决定一切，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真的是这样吗？
爹坐在桌子前夹着菜：“满囤，甜甜在车间闹的事情已经传过来了，她可是别人包养的二奶，你娶这样的邋遢姑娘回家?我不同意！”
我浑身发抖：“爹，她是被冤枉的，我相信她。”
爹吃下一口菜：“就算她是被冤枉的，你也不能娶她。她还有个弟弟，她家负债那么多，身上还有流言蜚语，满囤，爹娘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甜甜她怎么办？
我跪在地上流泪：“可是爹娘，她真的好可怜，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那些流言蜚语，我改变不了，如果我帮她说话，肯定会被一起针对，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爹把手里的碗放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那是甜甜的命，你插手干什么？！”
又是这句话。
命运……真的不可能改变吗？！
娘把我地上拉起来：“满囤，不要再提甜甜了，明天你就跟娘相亲去，赶紧结婚给娘生个大小胖子，娘还想在生前看看孙子呢。”
我眼里满是绝望：“爹娘……求你了……”
爹突然把手里的碗一摔，一掌拍在桌子上：“满囤！”
“爹说了！你跟甜甜不可能！爹娘也不可能去帮这个拖油瓶，还有你，以后离她远点懂不懂？她的事情现在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你要是还想让爹娘好过，就给我离她远点！”
我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直到娘把我拉上桌子，给我盛了一碗汤。
我喝了两口，却感觉有些反胃。
“娘，这是啥汤……”我问。
“兔肉汤啊。”娘说，“就是你养的那个兔子。”
兔肉汤，我养的兔子。
「砰」的一声，我手里的碗掉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碎片，滚烫的汤汁也撒了一地。
崩塌。
我的世界在顷刻间崩塌了。
小白兔一周前我带回了家，请求父母帮忙养几天。
那段时间我心神不宁，一直想着甜甜，连觉都睡不好。
今天我赶回家，一方面是为了找父母求助，另一方面是把小白兔接走。
可是……我错过了。
它死了。
我的白月光，我的小白兔，死了。
被我的爹娘亲手杀死。
我开始干呕，疯狂的干呕。
我跪在地上，身体疯狂的颤抖，嘴唇不停的哆嗦。
怎么办，怎么办，小白兔死了。
我该怎么办？！
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被我父母杀死的时候，一定很恐慌，很无助。
“她”一定在想，为什么张满囤还不过来救她。
“她”一定在想，张满囤不要她了，张满囤抛弃她了。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我大吼道：“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不经过我允许杀死了那只兔子！”
爹娘吓地愣在原地，“满囤，你这不是要回来了吗……就想着炖个兔汤给你补补。”
“不需要！”我撕心裂肺。
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我的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她”死了。
“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泪水夺眶而出，我捡起地上的碎片，狠狠地朝着手腕划过去。
鲜血飞扬，血色中，我又看见了那只兔子。
“她”红色的眼睛里不再是清澈，而是幽怨。
“她”在怪我，为什么对她好。
“她”在怪我，我为什么没有及时帮助到她。
不要。
不要这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胆小鬼」，我总是瞻前顾后，总是想太多。
所以……我错过了“她”。
泪水夺眶而出，我把碎片用力插进我的手腕里。
好痛啊，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
……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手腕上已经被包扎好了。
翻身下床，看见爹娘正准备把汤和骨头往垃圾桶里倒。
我一把抢过盛汤的碗，跑了出去。
“满囤，你干啥？你的伤……哎！”娘在后面追着。
我没有回答，而是带着那个碗，跑了很远，直到把娘甩掉。
直到跑到了一个土坡旁。
我把那碗骨头埋葬了。
伤口因为用力再次渗出血，但我根本不在乎了。
我失去“她”了。
我望着那个小小的土包，又想起了甜甜被车间主任喊走的时候，眼里对我的失望。
她对我失望了。
对不起，甜甜，对不起。
“哥哥，你在这干嘛？”
我从悲痛中回过神，看见了一个男孩。
是甜甜的弟弟。
他的脸色苍白，手指头黑黑紫紫的，身体也很瘦弱。
“别哭，跟我一起回家吧。”他说。
我刚想拒绝，他直接拉起了我的手。
手腕因为被拉传来一阵疼痛，没有办法，我只能跟着他回到了甜甜的家。
我跟着亮娃来到了甜甜的家里。
流言蜚语早已经传到了村里。
院子里，甜甜爹在抽卷烟，甜甜娘在拨弄玉米。
亮娃跑过去，对他们说：“爹娘，来客人了！”
甜甜爹抬起头，看见是我，说：“满囤啊。”
他从兜里掏出另外一支卷烟，问我抽不抽。
我摇头。
甜甜娘站起来，说要去屋里给我倒水。
我连忙扶住她，说不用。
他俩说，我来了，也没有什么表示，太不礼貌了。
我摇头，说：
“没关系，我来……是想问问关于甜甜的事情。”
甜甜爹娘却在这个时候沉默了。
“满囤，你问这个干啥？”甜甜爹问我。
“我……”我咬牙说道，“我想帮她。”
甜甜娘把玉米收好，走到我面前，叹了一口气。
“满囤，你是不是喜欢甜甜啊？”
你是不是喜欢甜甜啊？
“我……”我没有想到，甜甜娘竟然会一眼看出来我对甜甜的感情。
“是的。”我点头，“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