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今天做针线活挣的,拿去买菜吧。你要吃肉,我回头再想办法。”
贾张氏看着那几张钱,没说话,只是眼皮颤了颤。她一把将钱拢进怀里,低声骂了一句:“早干嘛去了,非得当众丢人。”
徐峰听了这话,眉头又蹙起,却被秦淮茹轻轻拉了一下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那一刻,徐峰觉得眼前这女人,虽已疲惫至极,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说不清的体面。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回屋里。阳光从院子边的槐树缝隙里洒下斑驳光影,仿佛在院子地面上投下一张碎裂却又温暖的光毯。
秦淮茹刚进屋,脚还没站稳,整个人就靠着门框微微一晃,额角沁出一层冷汗。
“你怎么样?”徐峰急忙扶住她。
她摇摇头,强笑着说:“没事,就是……累了。”
徐峰眉头拧紧,心里已经在想着晚上要给她做点什么补补身子。可嘴上却轻声道:“你撑得太久,也该歇一歇了。”
她靠在门框边,轻轻点头。那一刻,四合院仿佛又恢复了片刻安宁,但这安宁之下,是积压的旧怨、刚爆开的新火,和一场注定不会平静收场的纷争。
而徐峰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屋子里,窗棂透进一缕西斜的余晖,将斑驳的光影撒在地板上。空气里混杂着些许尘埃和沉闷的气息,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后的残留余韵。
秦淮茹靠在门边,整个人像一张被紧绷太久的弓,终于松了弦。她闭着眼,嘴唇抿得发白,眼角的泪痕还未干,细密的汗珠从鬓角悄悄渗出。徐峰轻轻扶着她,手掌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真实,让她忽然有了一种踏实的错觉。
“你坐会儿,我给你倒杯热水。”徐峰声音低沉,语气不容置疑。
秦淮茹点点头,缓缓挪到桌前坐下。她的目光无神地扫过木桌上的茶碗和针线篮,心中泛起一阵说不清的疲惫与复杂。今天这一仗,她赢了,但代价却是她多年未曾触及的尊严与底线。
“你说……她为什么非得咄咄逼人?”她喃喃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却又满含困惑与痛苦。
徐峰将热水倒进茶碗里,走过来轻轻放在她面前,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不是不疼你,只是她觉得,你天生就该顺着她的意思过日子。你一旦不听,她就觉得你变了,是她的错,是你的背叛。”
“可我没有背叛她……”秦淮茹的声音哽咽,眼眶再次湿润,“我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
徐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肩膀轻轻握住:“你做得对,真得对。你不是在背叛她,而是在扞卫你自己。这不丢人。”
这话像是一剂缓慢渗入骨髓的暖流,缓缓安抚着她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隐痛。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清明,抬起头望着徐峰,眼里满是说不尽的感激与依赖。
门外,贾张氏蹲在自家门前的石阶上,满脸愁云密布。她手里的扫帚还没拿走,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秦淮茹那坚定的眼神和徐峰护在她身侧的高大背影。
“这丫头翅膀是越发硬了,连我都敢顶撞……”她嘴里嘟囔着,眼角却隐隐泛红。
她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失了威风。以前秦淮茹再怎么委屈也只是低头默默忍着,可如今……她敢当着一院子的面顶她、怼她、甚至护着那个徐峰。
“徐峰……哼,肯定就是他蛊惑我家淮茹。”她咬牙切齿地念叨,语气里带着怨毒,但眼里却藏着不安与动摇。
可她也清楚,秦淮茹变得不是一朝一夕了,而是日积月累,终于有了爆发的一刻。她也明白,自己若再不收敛,只怕真的会把唯一能依靠的女儿越推越远。
屋里,徐峰坐在秦淮茹对面,眼神沉静,像是随时准备接住她随时可能崩塌的情绪。
“晚上别做太复杂的,简单吃点吧。”他轻声道,“我给你煮点粥,再炒个青菜。”
秦淮茹抿唇轻笑了一下,脸色稍微缓和:“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会过日子了?”
徐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调侃:“你以为我天天在单位吃现成的,回家不也得自己动手?再说了,照顾你,我心甘情愿。”
她微微一愣,脸上浮起一抹淡红,低头道:“那……辛苦你了。”
徐峰站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留她一人坐在屋里,神思渐渐回笼。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棵老槐树,斜阳将树影拉得老长,似乎也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苦与甘。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哐啷哐啷的响动,伴随着低声的咒骂。
“这该死的扫把,谁给我栓成这样?老娘手都弄破了!”
秦淮茹一听,立刻知道是贾张氏又在闹腾了。她本想站起身去看看,但腿刚动了一下,又顿住了。她心里清楚,此刻的自己不该再去迎合、再去忍让了。她必须让她娘明白,有些事不能再一错再错。
过了一会儿,徐峰端着一碗粥进了屋,闻声问道:“她还在外头闹?”
秦淮茹点点头,语气平淡却坚定:“随她吧,她闹累了,自然会停。”
徐峰看着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比以前强多了。不光是嘴上能说了,心也硬实了。”
秦淮茹苦笑一声:“那是被逼出来的。”
“那也好,起码以后不会再让她牵着鼻子走。”徐峰将粥碗递到她面前,“趁热吃。”
她轻轻接过,低头喝了一口,粥香四溢,混着葱花的清香,热气扑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心中也多了一份踏实。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黄昏的光洒在屋檐上,像是为这动荡的一天盖上一层安静的面纱。但徐峰知道,风暴远未过去——贾张氏那个老泼妇,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
而他,也做好了准备。
他不会退,也不会再让秦淮茹独自扛着这一切。
徐峰端着空碗走出屋门,刚迈下台阶,一眼就瞧见贾张氏正蹲在院子中央,身前横七竖八摆着三把老扫帚,一只手拽着其中一把的扫头死命地扯,嘴里则骂骂咧咧,像是念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