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西侧,青铜肉林散发着浓烈腐臭。三千枚铁钩高悬,其上悬垂的糜肉正缓缓滴落暗黄油脂。庖厨阿醴跪在冰鉴前,专注地削切人牲腿骨。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见钩刃传来细碎呜咽,那是上月被剜心而死的东夷巫女残留的最后一丝怨气。
“再腐半寸,便拿你填了虿盆!” 监工猛地将生蛆的鹿脊砸在砧板上,恶狠狠地说道。阿醴紧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昨日切错的半寸肌理,此刻正在青铜冰鉴里悄然蠕动重生。这是幽冥当铺赐予的 “不死刀工”,可代价却是他的味觉神经早已化为腐肉。
子夜,更漏声悄然渗入地砖缝隙。阿醴在倾倒馊水时,竟撞见一幕奇异景象。七十二根青铜钩,在毫无风的情况下自行晃动起来,悬垂的糜肉渐渐拼成《连山易》中的噬嗑卦象。紧接着,冰裂纹陶罐毫无征兆地炸开,涌出的尸虫在地面迅速爬出夏代契约文:“百日不腐,换五感尽失”。
幽冥当铺的招魂铃声响彻天际,穿透了三重宫墙。阿醴抬眼望去,只见七十二地煞星图在肉林顶端缓缓流转。当铺掌柜身着玄色深衣,上面沾满了历代庖厨的怨气。他手中的青铜算盘轻轻拨动,发出剐肉剔骨般的脆响:“典当味觉换悬肉不腐,这笔买卖,倒是亏了三成利啊。”
阿醴的断指忽然渗出血珠。他怎能忘记,七日前那个雨夜,初代掌柜用同样蛊惑的声音,诱使父亲典当嗅觉,最终让整个庖厨世家沦为 “人牲刀工”。此时,冰鉴里的腐肉猛地翻涌,竟拼成母亲被投入虿盆前绝望的面容。
“我要的,绝非苟活!” 阿醴心一横,毅然斩断左耳,掷入冰鉴之中。喷涌而出的紫黑血液瞬间凝成甲骨文当票,他大声喊道:“请掌柜取走某的味觉,换这肉林悬物百日不腐!”
刹那间,地煞锁链绞碎冰鉴,七十二根青铜钩同时泣血。掌柜的瞳孔瞬间化作阴阳鱼,当票上的饕餮纹猛地咬住阿醴的舌根:“典当生效之日,庖人将永世……”
然而,妲己的狐尾虚影骤然撕裂结界,九尾狐火熊熊燃起,将悬肉炙烤出焦香。“贱奴,安敢动本宫珍馐?” 妲己怒声喝道。正在重组的腐肉瞬间暴动,化作血蟒缠住阿醴的脖颈。冰鉴残片映出初代掌柜刻在钩刃的《连山易》饲魂咒,原来,每块悬肉都是地煞的饵食。
阿醴当机立断,咬碎藏在臼齿的巫玉,这是父亲临终前埋入的保命法器,瞬间爆发出璀璨星芒。即将闭合的契约突然逆转,掌柜的夏代龙玺印鉴如同一道火焰,灼穿狐火,将妲己的三条虚尾钉在卦象死门。
“因果已成,噬嗑难消。” 当铺梁木降下血雨,阿醴的舌苔迅速爬满青铜锈斑。悬垂的糜肉泛起诡异光泽,就连最脆弱的禽类肝脏,都透出玉石纹路。
百日后,牧野决战前夜,肉林深处传来细密啃噬声。阿醴看着自己已然青铜化的双手,终于听懂腐肉低语中的东夷古谣,那正是初代掌柜缺失的《连山易》鼎卦篇。子时三刻,第一块悬肉坠落,钻出的尸蛊带着星宿烙印,径直扑向醉酒的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