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处,九具青铜巨棺拼凑的巨门在吴通以仙王战魂残念凝聚的残缺仙古阵图轰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刻满诡异符文的青铜门板剧烈扭曲,缝隙里渗出的粘稠灰雾如濒死的凶兽翻滚沸腾,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彻整个葬仙古地,那扇由古战场亿万载怨气和仙王不祥铸造的青铜巨门,竟真的被那道残缺的古阵图硬生生轰碎了!
碎片裹挟着浓稠的灰雾本源,如同无数拖着长尾的彗星,尖啸着射向血海八方,将本就龟裂的大地和凝固的血块再次犁开深深的沟壑,每一块碎片都散发着令观战者灵魂冻结的诅咒之力。
百万里外,漂浮在破碎星辰残骸间的巨大仙魔头骨内。
驾驭古战车的老者猛地喷出一口精血,面色煞白:“破了!他竟然…真的轰开了异域老狗的葬土之门!”
那崩飞的青铜碎片,哪怕隔着如此恐怖的距离,也让他心头悸动,护体道光明灭不定。
“不是轰开…是把整扇门打爆了!”头生龙角的青年天骄站在仙魔头骨的裂口边缘,手中用来照明的九层玲珑宝塔都在嗡嗡颤抖,映着他同样苍白的脸,“疯子…绝对是疯子!灭道咒加身,还敢硬撼葬土本源门户…混沌体…当真如此霸道?”
背负断剑的年轻人盘膝而坐,试图平复识海因目睹这一幕而产生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干涩:“他强行融合了诅咒和葬土本源…这最后一份太虚真灵…到手了…”
话音刚落!
血海中心,那个脚踏混沌漩涡,浑身爬满漆黑咒文,衣袍早已在力量风暴中化为飞灰的身影——吴通,猛地扬起了头!
他眼中重瞳的光辉被眉心疯狂蠕动的灭道咒纹和第九份真灵碎片的光华占据、撕扯,混沌气与不祥的灰雾在他体表剧烈冲突、湮灭,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宛如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
“呃啊——!”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吴通喉咙深处冲出,带着难以想象的痛楚和灵魂层面的挤压。
他双手猛地抱住了头颅,指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根根发白,身体弯成了弓形,皮肤表面的混沌符文如同活物般扭曲、乱窜,试图压制中央那点骤然暴涨的太初之光!
就在第九份真灵核心碎片彻底融入他眉心的刹那!
“嗡——!!”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磅礴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浩渺星空突然苏醒,骤然降临!
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出现在吴通的识海最核心!
这意志,古老、苍茫、威严,带着洞穿纪元轮回的冷漠,更蕴藏着一种对自身存在近乎偏执的执着!
它甫一出现,便将吴通自身的意志死死压制、挤压到识海的边缘角落。
翻腾的混沌血海、狰狞的灭道咒纹、残余的葬土灰雾…这片混乱狂暴的识海世界,瞬间被另一种更加纯粹、沛然的清光接管。
外界,吴通的身体僵住了。
他身上狂暴冲突的气息陡然停滞,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
缭绕的混沌气、蠕动的咒文、翻腾的血光,都静止了一瞬。
唯有眉心那点新融入的真灵碎片,其光芒璀璨夺目到了极致,压过了一切异象。
仙魔头骨内,拄着人骨杖的老妪混浊的双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她失声尖叫,声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琉璃:“意志压制!是……是他!他醒了!太虚仙王的意志完全复苏了!”
老妪攥着人骨杖的手剧烈颤抖,枯瘦的身体筛糠般抖动,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
“什么?!”驾驭古战车的老者霍然站起,古战车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太虚…仙王…真灵?…夺舍?!”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葬仙古地那亘古不变的污秽血光,此刻仿佛都变得森冷入骨。
识海之内。
翻涌的血海、狰狞的咒文、飘散的灰雾,如同画布上的污渍,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抹去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无垠的澄澈识海天穹。
天穹中心,无边清光汇聚,化为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
祂身披古老的星辰甲胄,那甲胄不知是以何等材质炼制,非金非铁,流动着星屑般的永恒光辉,似乎囊括了诸天星辰的运行轨迹。
面容沉静如水,眼神深邃如古宇宙,仅仅是存在于此,就自然而然散发出主宰万物兴衰、俯瞰纪元更迭的无上威严。
浩瀚无匹的气息弥漫开来,将整片识海都禁锢住,强大得令人绝望。
这便是仙古战仙之首、太虚仙王的意志完全体!
“蝼蚁之念,也敢妄图承载仙王之灵?”
太虚意志的声音直接在吴通残存的意识核心响起,宏大、冰冷、不含一丝情感,如同浩渺天音宣判。
每一个音节落下,都如同万钧巨锤狠狠砸在吴通的意识体上。
吴通那被压制在角落的残存意识小人,形体模糊,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但他眼中那点猩红的、属于他自己的混沌光华,却并未完全熄灭,反而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凶性,死死盯着那尊至高无上的存在。
“葬天棺!”
太虚意志的目光,精准地刺向识海另一处角落悬浮着的一样器物——九窍葬天棺!
那具沉浮不定、吞吐着微弱混沌气的青铜古棺,在太虚意志出现的瞬间,便停止了旋转,如同离家的稚子突然感应到了真正的源头。
“回来!”太虚意志淡漠开口,并非咆哮,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至高敕令!
嗡!
九窍葬天棺棺体剧震,表面的九个窍穴齐齐喷薄出混沌光雾,棺身上的无数古老篆文骤然亮起,如同回应着真正主人的召唤!
它发出一声欢愉又凄厉的嗡鸣,毫不犹豫地挣脱了吴通那薄弱不堪的意识烙印,化作一道充满湮灭气息的暗铜色神光,瞬间跨越识海空间,乖顺地悬浮在太虚意志的巨大手掌之下!
原本属于吴通的葬天棺,此刻在他自己的识海内,被敌方轻易夺走!
这画面充满了残忍的讽刺。
“轮回殿主那个老不死的…葬天棺……果然…是个陷阱…”吴通极度虚弱、却依旧狠戾的意念断断续续传递出来。
“陷阱?不。”太虚意志似乎微微侧头,俯视着脚下那微不足道的反抗意志,语气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早已洞悉万古的漠然,“这是你的救命符。”
“救命符?”吴通残存的意识小人发出无声的质问,“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看在你这一路走来千辛万苦,告诉你答案也无妨。”太虚意志的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扯了一下,那是一个绝对掌控者才有的、带着三分嘲弄七分追忆的表情。
“哦!那我倒要好好的洗耳恭听了。”吴通发出意识波动。
太虚仙王那巨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葬天棺冰冷的棺体,如同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摩挲一件即将见血的凶器。
“葬天棺!”太虚意志屈指一弹葬天棺侧面的某个不起眼的符文,“是我从葬仙窟的最深处挖出来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威能究竟有多可怕。”
“想不到葬天棺最初的主人竟然是你?!”吴通的意念碎片充满了最原始的震惊。
“正是。”太虚意志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更深的冷冽,“本座早在仙古纪元之前便算出一场大劫即将到来,轮回之秘,亦是生机之钥。轮回仙王是我的战友,轮回殿也是吾昔日埋下的一枚暗子。此棺…”
祂的手掌再次抚过九窍葬天棺,棺体轻鸣回应,“是本座命他,在你命格混沌初开、气运最为诡谲浓烈之时,循着轮回印记的指引,‘送’予你的护身之物。若无此棺汲取诸天死气,以凶养凶,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微末道行,能在一次次死劫中逆天改命,苟活至今,最终承载吾之真灵?”
每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剖析着吴通自以为轰轰烈烈的血路征途。
“仙古末年…”太虚意志的声音陡然变得肃杀、沉重,如亘古的寒风刮过荒芜的战场,“异域铁蹄叩关,烽火席卷诸天。仙界道统,并非铁板一块!有甘愿流尽最后一滴血、卫我山河乾坤者如本座及座下诸王!”
祂的语气带着决绝的惨烈,识海清光中仿佛闪过尸山血海、战旗崩碎的景象。
“亦有那混沌仙府一脉!”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不屑,如同雷霆炸响,“数典忘祖!为一隅苟安,竟欲割裂大界,献祭万灵以求和!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统之争,势同水火!”
太虚意志的眼中,那深邃的宇宙幻灭景象仿佛凝固,冻结为万古不化的寒冰:“可恨!可恨!是他们…暗中勾连异域强敌,出卖边关阵眼!是他们…在最关键的一役,于本座背后插上了致命一刀!”
即使只是意志体,那滔天的恨意和不甘依旧弥漫开来,几乎冻结识海,“本座道躯陨,九大仙王随我兵解!吾之道统门徒…血流成河,传承断绝,尽成劫灰!!”
那席卷识海的悲怆与滔天恨意,几乎将吴通残存的意识彻底压垮碾碎。
“然,吾不甘心!”太虚意志猛地攥紧双手,巨大的威压如星河倾泻,“九份真灵烙印时空印记,投入万古轮回长河!一纪元!整整一个纪元!无数次的尝试!千百世的转世!”
祂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疲惫的疯狂,“每一次,都是失败!要么平庸,泯然众人,被蝼蚁扼杀;要么夭折,未曾展翼便折于险途!这些所谓的‘我’,太弱!太优柔!太…不像一把足够锋利的复仇之刃!”
祂的目光,骤然垂落,如同实质的光柱锁死在吴通那顽强挣扎的猩红意识光点上,那眼神中,竟诡异地浮现出复杂难明的情愫——那是审视最终成果的目光,有欣赏,有残酷,更有一种将一切都利用到极致的冷静评价。
“直到…你的出现。”太虚意志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奇异,“崛起于真正的微末尘埃,行走在尸山血海之间,脚下铺的不是路,是你踏碎的头颅与骸骨!为了力量…你可屠城灭宗,炼化星辰!为了突破…你可坠入魔渊,生啖道果!为了活下去…你连至亲也能舍弃,连自身大道亦可扭曲!”
祂缓缓说着吴通那堪称疯魔的一生,语气平静得可怕,“世人只道你凶戾残暴,背弃人伦,是真正的魔头!不错!在世人眼中,你确是‘魔’,是‘疯’,是‘狂’!”
祂的意志之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撼着吴通那摇摇欲坠的残念:“但正是这份疯!这份魔!这份为了得到力量不择手段,甘愿舍弃一切,甚至包括舍弃‘自我’的狂性!”
“才让你…活过了其他人无数次轮回都活不过的死劫!才让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走到了本座的面前!成为了最完美的——承载之器!”
“呵呵呵呵……!明知道融合九大转世身后,要面对的敌人是我,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但你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融合九份真灵,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力量更值得追求的了。”
“吴通,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修炼的功法,甚至是你那疯魔偏执的性格……”
“你知道吗?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就的,我需要你是混沌体,所以你就得到了脱胎魔功,我需要你能更快的提升修为,所以你就得到了饕餮魔血。”
“而当我需要你偏执疯魔,需要你为了得到力量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时……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他们就全都背叛了你。”
“所以,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对吗?”吴通意识波动,听不出任何情绪。
“呵呵!也不全都是假的,那些给予你的‘机缘’,是本座意志在时间长河中投下的鱼饵。但每一次接近这些‘饵料’的代价…那一次次的险死还生,一场场的生死搏杀…都是真实的!无人替你假手半分!正是这无数次的真实死亡…锻造了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