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岁的指尖扣在扳机上,枪口对上阿尔伯特的后颈。
夜风卷着沙丘细沙,在枪管上覆了层薄灰。
这个猎人从见到泣血刃时的震惊,到拿出照片时的试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她的底线。
“没我,你进不了皇都的城门。”
阿尔伯特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未醒的沙哑。
他背对着她,指尖还夹着半截骆驼牌香烟,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圣痕铸铁浇成的门,教廷的使者都得留下半升血才能通过。”
虞岁岁的枪口没有偏移,食指轻轻摩挲着扳机护圈,这把银制左轮的平衡点,和她常用的型号很像。
阿尔伯特却突然起身,风衣下摆扫过沙地。
他转身,银眸映着将明未明的天光。
“十年前,我是十字远征军的最高将领。”
他摸出第二支烟,火机的光映出左脸的刀疤。
“妻子是我在血池边捡到的吸血鬼,她藏起尖牙陪我过了五年,直到我女儿长出第一对蝠翼。”
照片里小女孩的银发,在虞岁岁记忆中闪过,和她此刻被血污黏结的发丝,一样苍白。
“教廷用圣痕钉穿她的翅膀”,阿尔伯特的声音轻得像碎雪。
“我亲手砍下了大主教的头颅。后来才知道,泄露她身份的,是我最信任的副官,他口袋里,装着教皇赏赐的玫瑰勋章。”
烟头落地,虞岁岁的枪口低垂半寸。
阿尔伯特弯腰捡起掉在沙中的断刃碎片,指尖划过刃面的灵纹:
“现在我帮吸血鬼灭杀牧师,又替教廷追捕纯血种,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他突然笑了,银眸在晨曦中泛着血丝。
“但你不一样,你背后,是不是站着那个被我剁了一只手的老东西?”
虞岁岁没说话。
阿尔又想说些什么,“教皇”二字在舌尖打转,却被他咽了回去。
“我能帮你复仇,我背后的存在,不是你们凡俗界所能理解的。”
虞岁岁的声音混着风沙,“但不是现在。”
阿尔伯特的视线落在她背上的虞年,那道泛着极淡赤金的裂痕,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作为见过灭世典籍的猎人,他知道传说之中,有那些和教皇一样的神谕者。
但他却故意忽略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
“成交。”
阿尔伯特突然转身,从袋里掏出半块的面包。
“不过在那之前,你得保证我的脖子,比你的秘密更值钱。”
虞岁岁收起手枪,指尖抚过虞年手上的鸳鸯扣。
银面上的蔷薇花纹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像在提醒她,这个与猎人结盟的决定,比任何灭世之战都更危险。
“先说好......”
她踢开脚边的碎刃,赤金血液滴在沙地上,烧出细小的坑洞
“若让我发现你盯着他超过三秒......”
“明白。”
阿尔伯特打断她,将圣痕弯刀插回靴筒。
晨风吹起沙丘,两人已默契地上路。
阿尔伯特走在前面,端详着掌心泣血的碎块。
虞岁岁背着虞年走在后方,断刀在腰间轻轻摇晃。
远处,皇都的尖顶在沙雾中若隐若现,圣痕铸铁的城门反射着冷光,像头蹲伏的钢铁巨兽,等待着赤金之血的献祭。
“记住我的要求,事成之后,帮你复仇也只是小事......”
虞岁岁突然开口,视线扫过阿尔伯特风衣下的玫瑰纹章。
猎人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平稳:“我不相信你会帮我,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
他摸了摸左胸,那里藏着妻子临终前塞给他的蔷薇帕。
“都在等一个机会.......”
虞岁岁没有回头,她知道,阿尔伯特早已从她的刀法,枪法,猜出了某些秘密。
但在这个凡界,最安全的谎言,就是让对方以为自己握着更危险的真相。
沙丘在脚下塌陷,虞年的头轻轻靠在她肩上。
她忽然想起,在灭世之战的最后,哈斯卡曾说过的那句话:
“奴役你血脉的,早就捷足先,难怪我抽了那么多血,都找不到玄鸟的法则碎片......”
此刻,掌心的断刃碎片硌得生疼,却让她莫名的安心。
阿尔伯特的咳嗽声传来,她已看见皇都城门前排队的商队。
那些裹着黑袍的商人,正将银制十字架扔进血池,换取入城许可。
虞岁岁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又看了眼虞年胸口的裂痕,赤金微光比昨夜亮了些,像在回应她即将做出的决定。
“阿尔伯特”
她突然停下。
“若我死在城内,你不会有第二个机会的.......”
猎人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骆驼背上的药箱。
那里装着他刚用金币换来的生理盐水,和三瓶治疗药剂。
晨光中,虞岁岁和背上虞年的影子被沙丘拉得老长,像两道即将交叉的裂痕。
在凡界的荒芜里,画出属于他们的,永不回头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