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站在锻造台前。
前两日，用来锻造铁锅的赤火精金、玄铁块和铁木根已全部炼化完成，融合成了一块原始的锅胚。
锻造的第一步是炼化，第二步便是锻打——以火化锤之力，将炼化好的灵器胚千锤百炼，直至成型。
因此，她今日锻造课的目标，就是将这口铁锅真正锻造出来。
“……咳咳。”
几声压抑的咳嗽打破了锻造室的寂静。
齐芸正倚在旁边的石柱上，手指掩着苍白的唇。
小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脸上浮起关切：“师傅，您没事吧？”
齐芸今日的脸色透着明显的病态苍白。
上午的剑术课上，小草就察觉到师傅的反应比前几日慢了许多，让她有机可乘，第二次成功拿到了象征胜利的锦囊。
“没事。”齐芸摇摇头，强行压下喉间的不适，声音略显沙哑，“你先在锻造室自己琢磨，我回维尔山庄拿样东西。”
小草应道：“……好。”
齐芸转过身，身影渐渐消失在锻造室门口。
隐约间，风中又飘来几声微弱的咳嗽。
师傅她……
“你的师傅身上有些古怪。”小火从灵识空间飞出，落在小草肩头，“身为人类，刚才，她的体内却萦绕着一股魔力气息。”
“人类的身躯不是无法使用魔力吗？”小草清晰地记得莱斯若特曾说过，魔力是吸血鬼特有的力量。
小火搜索着传承的记忆，解释道：
“吸血鬼一族颇为特殊。当他们真正爱上某个存在时，那份心动会让自身的魔力也对其产生亲近，在结为契侣时，甚至能被对方驱使。”
“齐芸体内的特殊魔力，很可能源自你师公。那似乎……是一种术式。”
但具体是哪种术式，小火并不清楚。
小草猛地想起修颜溪也说过类似的话，吸血鬼的力量会因与动心对象缔结契侣约后而包容接纳对方。
按照这种说法，师傅体内有魔力并非坏事。
小草放了心，重新专注于眼前的功课。
灵力从身体溢散出来，小草张开手，灵力在掌心下跃动、化作一簇火焰。
她的灵识流转，火焰随之旋转。
比起从前初次操控火焰的生涩、和滞重，如今的她可谓是得心应手。
没有丝毫阻碍，无形的火焰渐渐凝聚形成一把巨大的火锤。
小草的指尖往上，锅胚应势悬浮于锻造台上。
“轰。”
火锤砸落，轰鸣声炸响。
一股力量反震过来，落在小草的灵识，她的脑袋顿时感觉剧烈地刺痛
齐芸告诫过，锻造师锻打灵器时，灵器的力量也会反震。
若能坚持住，这便是对精神力的淬炼；若承受不住，精神与灵识空间便可能因此崩溃。
小草没有落下第二锤，站在原地，等待那股钻心的痛楚消退。
她的目光露在腰间的剑鞘
越强的灵器，反震力越凶悍。
仅仅是锻打是一个最低品阶的铁锅，已经让她痛楚难忍，如果像师傅这样锻造出一把灵剑，不敢想象会痛成什么样？
小火扑棱着翅膀，小爪子握成拳：“小草，加油！小草，加油！”
它喊得起劲，身体里还不断喷溅出闪烁的火星。
正准备挥下第二锤的小草转过身，无奈地瞥了眼肩头胖乎乎的火鸟。
“……”
呃，她真不知道小火这到底是在给她鼓劲，还是在给她增加额外的负担。
小火敏锐地感知到她的想法，立刻不满地反驳：“我不胖！”
“是，是成长。”小草敷衍地摇摇头。
小火对自己“不胖”的坚持……简直成了一种执念。
“我继续了。”深吸一口气，小草压下杂念，准备重新开始锻打。
这次她不打算停顿，想试探一下自己灵识承受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散乱在半空中的火焰再次凝聚成巨锤的形状。
小草将全部心神都投注到滚烫的锅胚上，手指抬起、落下——火焰巨锤随之狠狠砸落！
“铛！”
锅胚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嗡鸣。
小草的脑子仿佛被这声音贯穿，也跟着“嗡嗡”作响，针刺般的剧痛瞬间袭来。
她咬紧牙关，强忍疼痛，紧接着挥动了第二锤。
“铛！”
在她独特的灵识空间内：圆形平台表面浮现道道裂痕；悬于天空的光球光芒黯淡；构成基座的层层阶梯隐隐分离……
万幸的是，那矗立在阶梯最高处的古朴石塔，依旧岿然不动
这证明她的灵识根基尚未动摇，锻打仍旧可以继续。
小草毫不犹豫，第三、四锤接连砸下。
灵识空间内，石塔剧烈摇晃，塔身浮现出几道细密的裂纹，却依然稳固地盘踞在基石之上。
小草感受着塔的稳固，心中稍定。
只要这座象征她精神根基的石塔不倒，她的灵识就绝不会崩溃！
铁锅锻打成型，需要近百锤。
然而堪堪进行到五分之一，小草的灵识空间便支撑不住，轰然塌陷。
“咳咳……”
嘴角蜿蜒流下一股温热，她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脖颈无力后仰，她涣散的目光怔怔地望着头顶悬浮的金色锅胚。
其躁动的光华，内敛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狂躁四溢。
整整二十锤下去，竟然只有这点效果吗？
小草感觉和自己的付出一点都不对等。
但，再不甘心也没办法。
灵识的确已经到达极限，只能等明日再继续这锻打功课。
门口传来响动，齐芸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盒西瓜。
“锻打得如何？”她问道。
“锻打了二十三下。”小草转过头，抬眼看向齐芸，正欲撒娇讨几句夸夸。
视线触及师傅脸庞时，她的眸子却微微睁大了。
齐芸嫣红的唇角边上……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色印记？
那是什么？西瓜汁？
随着齐芸走近，印记越发清晰
西瓜汁的想法不攻自破，这印记的色泽深许多，一点不像西瓜汁。
“师傅，”小草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齐芸那里有东西。
齐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却望见了小草嘴角的血迹：“受伤了？痛吗？”
师傅的关切反倒点醒小草。
师傅嘴边的……莫非也是血迹？
“师傅，你也受伤了吗？嘴边有血迹？”她立刻关切地追问。
齐芸先是一愣，随即侧过脸颊，那张惯常淡漠的脸上，竟罕见地掠过一丝不自然。
“嗯。”她低应一声，同时抬手，指腹飞快地拭去了唇边那点碍眼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