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战场的残垣上还挂着焦黑的布幡，风卷着碎沙打在萧凌肩甲上，刮得人皮肤生疼。
他背着石锋的脊背绷成一道弦，每一步都碾过碎石，却比寻常人更稳——石锋的体温透过玄铁重甲渗进来，凉得他后颈发紧。
\"到了。\"林雪突然停步，指尖泛起淡金法则微光。
萧凌抬头，那道青色光门已近在咫尺，却非想象中山门模样，而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石碑，表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光华，上面的古文字像活物般游移：\"唯有通晓命运之人，方可入内。\"
银月吸了吸鼻子，攥住萧凌衣角的手微微发抖。
他低头，小姑娘睫毛上还沾着泪，却强撑着把呜咽咽回喉咙里。
萧凌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掌心触到湿漉漉的发尾——这一路她哭累了，连抽噎都带着倦意。
\"嗡——\"
石碑突然震颤，灰袍身影自光雾中踏出。
守护者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萧凌背上的石锋，又掠过他肩甲上暗红的血渍：\"你们为何而来？\"
萧凌喉头动了动。
石锋的血还在渗，顺着他锁骨流进衣领，像根烧红的针在扎。
他想起昨夜石锋疼得咬破嘴唇，满嘴血腥味却还笑着说\"不碍事\"；想起他们在废土捡老玉时，石锋举着刻\"锋\"字的半块说\"等以后发达了，我要拿金粉填这道缝\"。
此刻那半块玉裂成两半躺在储物戒里，金粉没填成，倒先染了血。
\"为取回属于众生的力量。\"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包括...我兄弟这条命。\"
守护者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像要剖开他的魂魄。
萧凌迎上那视线，眼底翻涌的不是惧意，而是淬了毒的锋刃——他早把命和石锋的命绑在一起，若这秘境敢拦路，他便拆了这石碑，撕了这法则。
\"第一关，破解'命运之轮'。\"守护者抬手，地面轰然裂开，巨大的法则机关阵浮现。
中央一枚青铜齿轮缓缓旋转，每转一圈，便有赤、青、金、黑四道法则波动如涟漪般扩散，撞在萧凌护罩上发出脆响。
林雪突然抓住他手腕：\"这齿轮的因果线在重叠。\"她的指尖冰凉，\"每道法则对应不同命数，若同时触发...会撕裂空间。\"
萧凌眯起眼。
他能看见齿轮表面游走的暗纹，像无数条纠缠的命运线。
石锋的重量压在背上，让他想起系统面板里那行猩红提示——\"卡牌之源可解万蛊\"。
他深吸一口气，从储物戒取出【幻影分身】卡牌。
\"你要做什么？\"林雪皱眉。
\"干扰。\"萧凌捏碎卡牌，三个半透明的身影瞬间从他身后窜出，分别撞向赤、青、金三道法则涟漪。
齿轮的转动陡然一滞，暗纹出现短暂的混乱。
他抓住这间隙，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在识海推演齿轮轨迹——转三圈，赤纹触顶；转七圈，黑纹没入地脉；转九圈...
\"银月，捂耳朵。\"他突然低喝。
小姑娘立刻缩成一团，把脸埋进林雪怀里。
萧凌反手抽出破界之刃，刀尖挑出一枚幽蓝法则结晶——这是他在南境遗迹拼了半条命才挖到的，此刻在掌心灼得发烫。
齿轮转至第八圈时，黑纹与赤纹即将重叠。
萧凌瞳孔骤缩，手腕暴起青筋，将结晶精准刺入两道纹路交缠处。\"咔——\"齿轮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暗纹突然理顺成一条金线，法则涟漪全部消失。
\"通过。\"守护者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波动，\"但第二关...\"
话音未落，萧凌只觉眼前一白。
等视线恢复，他们已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四周浮着无数镜面，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自己——抱着石锋痛哭的，被韩立斩碎的，跪在废土啃树皮的...
\"心灵试炼。\"林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罕见的紧绷，\"萧凌，别被执念困住。\"
萧凌伸手触碰最近的镜面，指尖刚贴上，镜中画面突然变成石锋浑身是血的模样。
他的呼吸一滞，背上的重量却突然变沉——是石锋无意识地动了动，额头蹭着他后颈，像小时候在废土窝棚里，冻得发抖时互相取暖的动作。
他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这些镜子里的\"执念\"，他早该看透了——所谓命运，从来不是齿轮里的纹路，而是他背着石锋走过的每一步。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中央那面镜子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守护者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白茫茫的空间里，镜面突然渗出黑雾。
萧凌瞳孔微缩——他看见镜中景象变了。
方才那些虚妄的\"自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泛黄的记忆碎片：破漏的铁皮屋，漏雨的天花板，七岁的自己缩在墙角，看着母亲被变异兽的利爪穿透胸膛。
血珠溅在他脸上，温热的，像石锋此刻渗在他颈后的血。
\"不——\"银月的惊呼声被林雪捂住嘴。
小姑娘瞪圆的眼睛里，萧凌的身影正在发抖，后背的石锋随着他踉跄而晃动，玄铁重甲撞在镜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林雪的镜面却裂开了另一幅画面：法则之塔的尖顶正在坍塌，她最珍视的《三千法则典》被黑焰吞噬，书页打着旋儿坠向深渊。
她听见自己的尖叫，看见年轻的自己扑向火舌，指尖刚碰到书脊就被灼得焦黑——那是她成为守护者的第一年，没护住的第一样东西。
\"这是...精神领域的具现。\"林雪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法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这些画面不是幻觉，而是自己灵魂深处最尖锐的痛。
法则之力在她指尖游走，试图编织防护网，可镜面里的火焰越烧越旺，连她的影子都被映得发红。
萧凌的呼吸越来越重。
镜中母亲的血还在流，滴在他小时候的破布鞋上，渐渐漫成一片红海。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跪在尸体旁，用冻僵的手去捂母亲的伤口，指甲缝里塞满了泥；看见十五岁的自己在废土被人追打，怀里护着半块发霉的面包——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一口粮。
\"够了。\"他突然低喝，声音像碎了的瓷片。
背上的重量突然沉了沉，石锋无意识地哼了一声，滚烫的呼吸透过重甲渗进来。
萧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这些痛，我早背了二十年。\"
镜面剧烈震颤。
他伸手按在镜面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凉的镜面，在镜中映出重叠的影子——小时候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还有未来要站在石锋墓前的自己。\"我背负这一切，\"他喉结滚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就是为了改写未来。\"
\"咔嚓！\"
中央镜面轰然炸裂。
碎晶如暴雨倾落，却在触及三人时化为星尘。
白茫茫的空间开始扭曲，守护者的声音穿透迷雾：\"第三关，力量共鸣。\"
再睁眼时，他们站在法则祭坛上。
四周是流动的暗紫色能量，像被风吹皱的绸缎。
守护者的灰袍猎猎作响，他的右手虚握，一张泛着幽光的卡牌正在凝聚——【虚空撕裂】。
\"此关测试你是否能承受卡牌之源的力量。\"守护者的声音不带温度，\"若连我的攻击都接不住，进去也是死。\"
话音未落，卡牌炸裂。
空间像被巨斧劈开的烂布，裂痕从萧凌脚边蔓延，所过之处，祭坛的青石板寸寸湮灭，露出下方翻涌的混沌之气。
林雪立刻拽着银月后退，法则屏障在三人周围撑起，但那裂痕却像有生命般，绕过屏障直取萧凌后心——那里，石锋正昏迷着，毫无防备。
萧凌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感觉到，这一击若中，石锋会被撕成碎片，连系统都救不回。
后背的重量突然变得千斤重，压得他膝盖微弯，却也让他的动作更稳。
\"系统，抽取卡牌。\"他在识海低喝，精神力如潮水般涌进系统面板。
红色警报在眼前闪烁，体力值暴跌至30%——但他不在乎。
指尖触到那张尘封已久的卡牌时，连呼吸都顿了顿。
【命运织网（超阶）】——这是他在极北冰原用半条命换来的底牌，从未示人。
卡牌展开的瞬间，漫天银线从他指尖迸发。
那些银线比发丝还细，却比玄铁更韧，精准缠上空间裂痕的边缘。
萧凌咬着牙，银线随着他的动作翻转，竟将撕裂的力量顺着裂痕原路送回！
\"轰——\"
守护者的身影被自己的攻击掀得倒退三步，灰袍被撕开数道口子。
他抬头时，眼底终于有了震动：\"这张卡牌...你何时...\"
\"够资格了么？\"萧凌抹了把嘴角的血，石锋的重量让他不得不撑着膝盖喘气。
他能感觉到体力值在疯狂流逝，但后背那点温热的温度，足够让他站得笔直。
守护者凝视他许久，突然抬手。
悬浮的石碑发出轰鸣，表面的古文字全部倒立，露出一道黑黢黢的通道。
通道深处有微光闪烁，像星辰坠入深渊，又像某种古老存在的眼睛。
\"进去吧。\"守护者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赞许，\"卡牌之源，在等你。\"
萧凌深吸一口气。
他调整了下背上的石锋，让那具滚烫的躯体贴得更紧些，然后迈步走入通道。
林雪紧跟在后，指尖的法则微光与通道里的幽光相触，溅起细碎的火花。
通道两侧的石壁突然浮现出模糊的浮雕，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场景。
最深处，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殿堂轮廓若隐若现，金漆的飞檐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像蛰伏的巨兽。
秘境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线天光消失前，萧凌听见林雪轻声说：\"那殿堂...和我在《法则残卷》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而通道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