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中的水流倒灌声突然拔高,像是无数条银线在耳畔绞成乱麻。
苏隐的水元护罩裂得更厉害了,有冰凉的海水渗进来,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却浑然未觉——刚才那声\"原来是你\",分明带着前世相馆里的尾音,混着老檀木香炉的烟火气。
他屏住呼吸,朝着裂隙深处迈出半步。
幽蓝光幕突然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层层叠叠的画面从光中浮起:首先是玻璃橱窗里的\"苏氏易算\"招牌,红漆有些剥落;接着是他前世常坐的藤椅,茶盏里还泡着半凉的茉莉花茶;再往后是暴雨夜,几个穿黑西装的人砸了卦摊,他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铜钱,雨水混着血珠滴在\"隐\"字铜钱上......
\"这是......\"苏隐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那夜被打断三根肋骨,最后是房东老太太给他送了碗姜汤。
可这些画面此刻在裂隙里流转,每帧都泛着不真实的金芒,仿佛被某种存在刻意\"记录\"下来。
更让他心惊的是,画面边缘浮着若有若无的黑影。
那些影子没有五官,却让他想起系统第一次觉醒时的提示音——\"幕后推演系统启动,宿主需改变洪荒既定轨迹\"。
原来从现代开始,就有什么在窥视?
海水突然猛地一震,苏隐踉跄两步,右手本能地按在洞壁上。
太初石髓在掌心发烫,他这才惊觉自己已不知何时踏入裂隙内部。
四周的海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的星屑,每一粒都刻着细小的符文,像极了《九元相天诀》里的星图。
\"苏隐。\"
这次的声音更清晰,就响在他左侧耳畔。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一团半透明的影子——那影子的轮廓与他有七分相似,额间却多了道竖目,正缓缓开口:\"你以为穿越是偶然?
洪荒量劫是必然?\"
\"是谁?\"苏隐后退半步,指尖掐出《九元相天诀》的起手式。
他能感觉到,这影子的气息与系统核心共鸣,却又带着某种更高维度的压迫感。
\"我是记录者。\"影子抬手,星屑在他掌中聚成一条光链,\"你前世被权贵打压时的不甘,穿越时的执念,都被天道之外的存在捕捉。
他们需要一个'变量',来打破这方世界的轮回。\"
光链突然缠上苏隐的手腕,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自己在现代濒死时,一道金光没入眉心;看见穿越时被撕碎的时空乱流中,有双无形的手将他推向洪荒;更看见洪荒量劫的真相——所谓祖巫与妖帝的争斗,不过是天道为了\"净化\"世界的工具,而他,是被选中的\"执棋人\"。
\"不......\"苏隐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这些年布局时,总觉得有层薄雾挡在天机前,原来那根本不是天道朦胧,而是有人刻意遮掩了他的轨迹。
\"凡人执棋,终成劫主。\"影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星屑开始消散,\"去祭坛吧,你要的答案在那里。\"
同一时刻,北冥海面翻涌着血浪。
翠羽挥剑劈开一头撞来的海蛇,蛇血溅在她额间的羽纹金饰上,将那抹金色染得暗红。
她身后的妖庭小族战士已倒下七人,但防线始终未退——这是苏隐教他们的\"守势连环阵\",三人成盾,五人成锋,专克海兽的冲锋。
\"首领!\"风影的声音从船帆后传来。
他浑身湿透,抱着个青釉瓷坛,\"苏先生让我送的避水丹!
还有口信说,一旦感知到天机波动,立刻往东南撤三十里!\"
翠羽劈飞最后一只海蟹,反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天机波动?
现在海面都是海兽,哪来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觉眉心发烫——那是妖修感知天机的本命印记。
此刻印记像被火烤,连带着识海都在抽痛。
\"撤!\"她当机立断,挥剑划出三道火光。
族中战士立刻收起盾牌,按照平日演练的路线往东南狂奔。
刚跑出二十里,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头望去,方才的战场被一道金色光柱贯穿,海水蒸腾成白雾,连礁石都被熔成了琉璃。
\"好险......\"风影抹了把冷汗。
他望着翠羽的背影,又想起苏隐递给他避水丹时的话:\"灵狐会带假消息回妖都,巫族的真正目标是天机裂隙。
翠羽部若留在原地,会被两族余波殃及。\"原来那算师连三日后的战局都算到了。
另一边,灵狐蹲在裂隙外的礁石上,尾巴尖不安地卷成小团。
她怀里的玉牌还带着苏隐留下的铜钱温度——那枚刻着\"隐\"字的铜钱,在她摸到天机碑文幻象时,就悄悄贴在了她衣角。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
作为妖庭情报头目最器重的智囊,她太清楚\"巧合\"的味道——巫族战士的对话太刻意,碑文幻象出现得太及时,甚至连她摸到玉牌的时机都像被人算准。
\"你在害怕什么?\"
低哑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灵狐惊得弹起,短刃已经抵住来人咽喉——看清是苏隐后,又慌忙收了力道。
她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麻衫,发间沾着星屑,眼神却比往日更沉。
\"我在怕......\"灵狐咬了咬唇,耳尖微微发颤,\"怕那个真正的你。\"她想起这些年苏隐布的局:助人族避凶兽潮时,他说\"看天相\";引妖仙遗宝入妖庭内斗时,他说\"听风言\";可现在回想,哪次不是他在幕后推波助澜?
苏隐没有否认。
他望着裂隙深处的光,轻声道:\"怕就对了。\"他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回妖都后,告诉风影,让他把'巫族得碑文'的消息压三天。\"
\"为什么?\"灵狐脱口而出。
\"因为三天后......\"苏隐的目光扫过她发间的银铃,\"真正的碑文会自己浮出水面。\"
当苏隐再次踏入裂隙时,星屑已全部汇聚成一座青铜祭坛。
祭坛中央刻着八个古字:\"凡人执棋,终成劫主\",每个字都在渗出金色雾气,融入他的识海。
他伸手触碰,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他看见更高维度的存在在棋盘上落下\"苏隐\"这枚棋子;看见天道在量劫中吞噬旧世界的残骸;更看见自己的系统,不过是那存在留下的\"推演器\",用来计算他能否成为\"劫主\",打破轮回。
\"原来如此......\"苏隐闭了闭眼。
他终于明白这些年为何系统奖励总以\"灵感\"形式出现——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让他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从而激发最大的潜力。
当他从裂隙中走出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翠羽迎上来,眼眶发红:\"你可算出来了!
这三天裂隙里的光把海水都煮沸了,我让人守了整......\"
\"我找到了超脱的钥匙。\"苏隐打断她。
他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真正的量劫,即将开始。\"
话音刚落,天际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翠羽抬头,只见第二颗星辰正缓缓熄灭——那是妖庭用来观测天道的\"镇运星\"。
上一颗熄灭时,妖帝的道基裂了三道缝。
苏隐望着那抹渐暗的星光,识海中残留的\"变量\"二字突然发烫。
他摸出\"隐\"字铜钱,在掌心轻轻一抛。
铜钱落地时,\"隐\"字正对着裂隙方向——那里,有更庞大的棋局,正在等待执棋人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