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的顶灯在三人进门时“啪”地亮起，何敏的假发“咚”地砸在茶几上，露出发网下翘起的几缕碎发。
她扯松领口崩开的两颗纽扣，从帆布袋里抽出个银色U盘，金属边缘还沾着财务室打印机的墨粉：“刚用手机拍的照片不够清楚，我把核心文件全导出来了。”
顾疏桐解下墨镜，指尖在U盘上轻轻一叩。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她脑海里翻涌——当时她被狗仔围堵在地下车库，浑身湿透的手机屏幕上，“顾疏桐耍大牌推孕妇”的热搜像团火，而此刻U盘里的日期，正和那夜的时间戳严丝合缝。
裴砚舟已经扯了把椅子坐在电脑前，发梢还带着外头的风，翘得像被踩过的蒲公英：“何姐，密码。”
“0423，疏桐的生日。”何敏抄起茶几上的冰美式灌了半杯，冰块撞着杯壁叮当响，“我在财务室翻到第三柜最下层，所有标‘项目b’的文件夹都锁着这个密码——巧了不是？”
顾疏桐的指甲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掐出个月牙印。
她记得三年前那个项目，原本该是她主演的年代剧，开机前三天资方突然撤资，理由是“艺人形象不符”。
而现在，当裴砚舟把文件投影到墙上时，那些数字像锋利的刀片，割开了蒙在真相上的纱布。
“看这里。”裴砚舟的鼠标箭头停在一行转账记录上，“光辉集团每月往‘LY’账户打三百万，备注是‘危机公关’。”他侧头看向顾疏桐，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再看资金流向——全部绕了七八个空壳公司，最后进了这个。”
投影里跳出个身份证扫描件，姓名栏写着“林远”，照片上的男人戴金丝眼镜，嘴角挂着和林越如出一辙的礼貌性微笑。
“林远？”顾疏桐复述这个名字时，后槽牙轻轻咬了下。
她突然想起上周参加慈善晚宴，有个戴翡翠扳指的老头拍她肩膀说“小顾啊，别太要强”，当时林越站在老头身后，笑得比中央空调还暖。
“光辉集团创始人之一，退居幕后十年了。”何敏已经调出了林远的资料，电脑键盘敲得噼啪响，“名下有二十三家娱乐公司，其中七家是水军工作室——三年前那波‘耍大牌’的热搜，买热搜的账号就挂靠在他旗下的‘星耀传媒’。”
裴砚舟突然打了个响指：“我就说林越那小子今天见我们时眼神发飘！合着他爹才是大boSS？”他弯腰从脚边摸出罐可乐，拉开拉环时泡沫溅到手背，“顾老师，你上周在慈善晚宴上被灌的那杯红酒，是不是林远敬的？”
顾疏桐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天她确实喝了林远递的酒，喝完半小时就开始头晕，后来还是裴砚舟硬把她从包厢里捞出来的——当时她只当是穿了十厘米高跟鞋站太久，现在想来，那杯酒里怕不是掺了什么好东西。
“得会会这位林老先生。”顾疏桐扯了扯袖口，珍珠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明天约他吃饭，就说《红妆》想找个有分量的资方。”
何敏的眉毛立刻竖成两把小剑：“不行！万一他狗急跳墙——”
“他现在还当我们是没头苍蝇呢。”顾疏桐打断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投影幕布上的林远照片，“上周他让人往剧组送花篮，卡片上写‘期待与顾小姐合作’，这是在递橄榄枝。我接了，他才会放松警惕。”
裴砚舟突然把椅子转了个圈，下巴搁在椅背上看她：“顾老师打算怎么‘合作’？要我扮成助理跟着吗？上次在片场我演的场记可像了，场务都管我要签名。”
“你扮司机。”顾疏桐勾了勾嘴角，“穿件花衬衫，戴副墨镜，往酒店门口一站——”她上下打量裴砚舟，“活像哪个港片里的古惑仔。”
何敏“噗”地笑出声，刚喝进嘴的冰美式差点喷出来：“这主意好！上次裴导在电影节被认成粉丝，追着要合影，现在正好掩人耳目。”
第二天傍晚，顾疏桐踩着细高跟走进“云隐阁”时，林远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穿件月白唐装，面前的紫砂壶飘着茉莉香，看见她时起身的动作比年轻人还利落：“顾小姐来了？我让厨房炖了花胶鸡，你最近拍《红妆》辛苦，补补。”
裴砚舟缩在酒店门岗的遮阳伞下，花衬衫被穿得板板正正，墨镜滑到鼻尖，正用手机偷拍包厢里的动静。
他看见顾疏桐坐下时把丝巾往椅背上一搭，露出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疤痕——那是三年前被狗仔推搡时撞在消防栓上留的，此刻在暖黄灯光下像道无声的指控。
“林总说想合作《红妆》？”顾疏桐端起茶盏，杯沿刚碰到嘴唇又放下，“可我听说，光辉最近在撤资？前几天林越秘书还说‘档期排不开’。”
林远的手指在桌布上轻轻叩了两下，笑容没变：“越越那孩子不懂事。我昨天刚骂了他，年轻人总想着赚快钱，哪像顾小姐，拍《红妆》这种慢工出细活的片子——”他突然顿了顿，“对了，三年前那部《烟火》，要不是资方撤得急，顾小姐现在该有两座金棕榈了吧？”
裴砚舟的手指在手机快门键上猛地一紧。
他看见顾疏桐的睫毛颤了颤，却依然笑得云淡风轻：“林总记性真好。不过过去的事，我早不放在心上了——倒是最近有人往我剧组塞替身，您说可不可笑？”
林远的瞳孔微微一缩，旋即端起茶盏抿了口：“顾小姐说笑了，替身这种事，都是底下人瞎操作。”他看了眼手表，“时候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顾疏桐已经起身，丝巾从椅背滑落在地。
她弯腰去捡时，瞥见林远放在桌下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条消息：“顾疏桐的弱点已确认，按计划执行。”
晚餐结束时，裴砚舟的花衬衫后背全湿了。
他把顾疏桐塞进副驾驶座，墨镜“啪”地甩在 dashboard 上：“那老狐狸刚才摸鼻子三次，摸耳朵两次——心理学上说，这是说谎的表现。”
“他手机里有‘弱点’的消息。”顾疏桐解下耳环扔进手包，珍珠在丝绒里发出细碎的响，“三年前的事，他门儿清。”
酒店套房的灯光再次亮起时，何敏正抱着笔记本在地毯上爬，面前摊着二十几页打印纸：“我黑进了林远的私人邮箱！他和水军头目的聊天记录——”她突然顿住，手指在键盘上发抖，“疏桐，三年前那个‘被推孕妇’，根本是他找的群演。医院的诊断书，是买通护士伪造的。”
顾疏桐的指尖抵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
她想起那天在地下车库，“孕妇”倒在她脚边时，裙角沾着的不是血，是红墨水——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才明白，是有人故意让她“看错”。
“明天开始分头行动。”裴砚舟扯了扯花衬衫领口，发梢终于服帖了些，“何姐继续挖邮箱，我去查林远的商业伙伴，顾老师——”他突然伸手把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继续和林远周旋，套他话。”
何敏的笔记本突然“叮”地响了声。
她凑近屏幕，脸色瞬间发白：“疏桐，你手机——”
顾疏桐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晚十点，滨江码头，带三千万现金，否则你三年前的‘秘密’将全网公开。”
夜色漫过酒店落地窗，裴砚舟的手指搭在她手背。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像团烧得正旺的火：“看来，鱼要收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