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虎口夺机
黑风岭矿场的硝烟尚未散尽，紫云山寨已陷入新一轮紧张筹备。1939年7月21日午后，毒辣的日头将石板路晒得发烫，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砂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指挥部窑洞内挤满了满身尘土的战士，地面上散落着从矿场运回的零件，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金属表面的弹孔泛着刺目的光。
杨涛蹲在铺满零件的木板前，粗粝的手指夹起半截齿轮，齿轮边缘扭曲变形，还残留着爆炸时的灼烧痕迹。“这些机器残骸里，能修复的车床不到三成。”林晓梅戴着自制护目镜，镜片上布满细密的划痕，她指尖划过锈迹斑斑的镗床图纸，图纸边缘被反复翻阅得发毛，“但只要搞到传动皮带和精密轴承，我们就能拼凑出两台关键设备。”她的帆布围裙上沾着机油、焊渣和干涸的血迹，身后墙角堆着从矿场运回的铁箱，箱盖上“危险”的日文警示标志被炮火熏得模糊不清。
窑洞口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赵铁牛踹开木门，肩头扛着段扭曲的铁轨闯了进来。他的军装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脸上几道血痕还在渗血，脚下的草鞋也露出了脚趾。“司令！运输队在回程路上遭了埋伏！”他将铁轨狠狠砸在地上，震得油灯剧烈摇晃，火苗险些熄灭，“山本那狗东西派了骑兵追着咬，我们损失了三辆马车，二十箱零件掉进了悬崖！”
窑洞内空气瞬间凝固。杨涛猛地起身，膝盖撞翻了旁边的木凳，散落的图纸在风中翻动。“人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赵铁牛。
“柱子他们拼了命才把核心部件抢回来。”赵铁牛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手掌在军装上蹭出大片血渍，“但现在最要紧的铣刨机零件全没了，没这玩意儿，造不出枪炮膛线！没膛线的枪，打出去的子弹都是瞎转悠的！”他一拳砸在墙上，墙皮簌簌掉落。
陈九霄突然从工具堆里钻出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个大花脸。他举起个缠满胶带的金属盒，盒盖边缘还在往下滴着机油：“我倒是有个办法。”他的声音带着试探，“上次炸掉的装甲车变速箱里，有组齿轮咬合度接近标准，或许能......”
“胡闹！”林晓梅一把夺过盒子，指甲在金属表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齿轮材质不同，强行替换不出三天就得报废！除非......”她的目光突然转向角落——那里放着老钱的遗物，那个染血的铁皮烟盒静静地躺在木桌上，“老钱带回的图纸里，标注过矿场地下二层有个备件库，说不定......”
“不行！”杨涛猛地捶在桌上，震得零件四处跳动，“矿场刚遭重创，山本肯定增派了三倍兵力，现在去就是送死！”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枪柄，老钱倒下时圆睁的双眼、柱子昏迷前带血的笑容，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于曼丽裹着一身尘土冲进来，头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手里攥着卷皱巴巴的情报，纸张边缘还沾着露水。“八路军传来消息，”她喘着粗气展开情报，上面用红笔圈出关键内容，“山本明天要调走一个中队去增援太原！矿场防守会出现空窗期！”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机会只有十二小时，天亮前必须撤回。过了时间，鬼子的援军一到，我们就全完了！”
窑洞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杨涛盯着地图上黑风岭的标记，铅笔尖在“备件库”位置反复描画，纸张被戳得千疮百孔，最终狠狠戳出个破洞：“赵铁牛，你带特战队从后山绝壁摸进去；陈九霄，改装旋翼机做空中掩护；林晓梅，列个最急需的零件清单。”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疲惫却坚毅的脸庞，喉咙发紧，“这次不是去拼命，是要把小鬼子的心脏挖出来！老钱、柱子，还有那么多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次日凌晨，乌云如铅块般压在头顶，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后山绝壁下，赵铁牛带领的特战队紧贴着潮湿的岩壁，麻绳摩擦岩石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还有二十米！”他压低声音，义肢勾住凸起的石块，金属与岩石碰撞发出微弱的“咔嗒”声。突然，上方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一名战士脚底打滑，身体瞬间悬在半空，登山绳被扯得紧绷！
“抓住！”赵铁牛反手拽住战友腰带，手臂青筋暴起，肌肉因用力过度而不住颤抖。悬崖下，探照灯的光柱如巨蟒般游弋，日军哨兵的对话声随风飘来：“听说支那人还敢来偷零件？这次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千钧一发之际，陈九霄驾驶的旋翼机轰鸣着掠过山顶，机腹下悬挂的空油桶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宛如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歌前奏。“打！”日军慌乱中朝着天空疯狂扫射，子弹在岩壁上溅起火星，碎石如雨点般砸向特战队。赵铁牛趁机一拉，将战友拽上平台，低声怒吼：“走！直奔备件库！”
与此同时，林晓梅带着技术组潜伏在矿场外围的灌木丛中。她举起自制望远镜，镜筒上缠着伪装用的布条，看着特战队摸进仓库，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突然，仓库内灯光大亮，尖锐的警报声撕裂夜空！“不好！”她抓起信号枪，却见日军巡逻队从三个方向包抄过去，军靴踏地的声音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启动b计划！”她果断扣动扳机，三枚绿色信号弹升空，在夜空中划出诡异的光痕。远处，八路军的迫击炮阵地顿时响起惊雷般的轰鸣，炮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精准落在矿场东侧的弹药库。“轰！”剧烈的爆炸掀翻了半座碉堡，气浪将附近的日军掀飞，弹药库瞬间化为火海，照亮了整个矿场。日军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咒骂声、惨叫声混作一团。
赵铁牛在仓库内疯狂翻找，汗水滴落在满是灰尘的货架上，扬起阵阵烟尘。“找到了！”一名战士举起个刻着日文的铁箱，箱子沉甸甸的，里面整齐码放着精密轴承。但就在这时，仓库大门被踹开，数十名日军端着刺刀冲了进来，枪上的刺刀在火光中泛着寒光！
“掩护！”赵铁牛举起冲锋枪扫射，子弹打在货架上迸发出火星，木箱被打得千疮百孔。混战中，一名日军掷弹兵突然举起手榴弹，引线已经点燃！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掷弹兵喉咙中刀，手榴弹掉落在地。于曼丽如鬼魅般出现在仓库屋顶的通风口，手中的短刀还在滴血，眼神冷冽如冰。
“快走！”她翻身跃下，夺过零件箱。众人且战且退，刚冲出仓库，就见山本二郎亲自带着卫队包抄过来。山本二郎骑着高头大马，军刀直指赵铁牛，脸上满是狞笑：“八嘎！一个都别想跑！这次，我要把你们挫骨扬灰！”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红。
千钧一发之际，陈九霄驾驶旋翼机俯冲而下，机翼挂着的燃烧瓶如雨点般坠落。“散开！”山本狼狈躲避，火焰瞬间吞没了日军阵型，热浪将附近的灌木点燃。赵铁牛趁机将零件箱甩给接应的战士：“带着东西先走！我断后！”
他端起机枪疯狂扫射，义肢却在激战中被流弹击中，“咔嚓”一声断裂。赵铁牛单膝跪地，身体失去平衡，却仍死死扣动扳机，直到子弹打光。日军士兵怪叫着冲上来，刺刀几乎要刺进他的身体。就在这时，两枚烟雾弹突然在他身边炸开——林晓梅带着技术组杀了回来，手中的辣椒水喷射器喷出刺鼻的白雾，辛辣的气味让日军士兵涕泪横流，咳嗽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抓住他！”山本的怒吼声被咳嗽淹没。但当烟雾散去，赵铁牛早已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下半截断肢和一串带血的脚印，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蜿蜒着消失在草丛中。
晨光初现时，紫云山寨响起欢呼声。满身伤痕的战士们抬着沉甸甸的零件箱走进兵工厂，箱子表面布满弹孔和刀痕。林晓梅颤抖着抚摸那些精密零件，眼泪滴落在轴承上：“有了这些，我们的枪炮就能和鬼子的一决高下！老钱，你看到了吗？”
杨涛站在窑洞前，望着远处黑风岭方向升起的黑烟，手中紧紧攥着赵铁牛的断肢残件，金属表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给赵铁牛做一副最好的钢腿。山本，这笔账，我们慢慢算！血债，必须血偿！”
而此时的黑风岭矿场，山本二郎对着满地狼藉暴跳如雷，军刀狠狠劈在立柱上，刀刃深陷木头：“紫云山寨！我要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下次，我要把你们的山寨从地图上抹去！”他的怒吼声在矿场回荡，仿佛预示着下一场更残酷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