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灯光缓缓暗下,一束金红色的追光宛若从云端坠落,打在舞台正中央。
伯克利·坎恩特身着礼服披风,黑金的舞台服剪裁如神只披甲,步伐沉稳,如王者回归。他站在台中央,微抬下巴,目光直视看不见尽头的观众席,像是要将所有人吞噬,又仿佛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在场。他轻轻点头,指挥抬手,第一段前奏骤然响起。
那是他亲自改编的返场咏叹调——
《In tenebris Lux》(在黑暗中见光)
——一首将死亡、孤独与希望交织的圣歌。
台下寂静得几乎能听见每一个呼吸。
舞台上,伯克利睁开眼,开口低吟:
“当世界沉没于悲鸣的海洋,
我将用遗落的光,唤醒沉眠的灵魂……”
他嗓音沉稳厚重,低音仿佛来自地心,缭绕在每个听众的骨头缝隙中。随着旋律推进,高音如利刃划破长空,又在末尾迅速收束,像死亡之息掠过皮肤表面,带起寒意却不至致命。
他的声音在华丽与破碎之间游走,每一次气息转换都带着不经意的撕裂与控制,正如他本身——死亡的化身,却站在人类审美最高的殿堂,以凡人之姿颂唱永恒。
台下前排,一双银白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舞台。
佐拉尔第一次以“观众”的身份,第一次用人类的感官去聆听舞台上的歌声。他看得出神,仿佛从伯克利的每一句唱词中都能听见那双缝合过伤痕的翅膀,在光与死之间挣扎地拍动。
“他真的……好不一样啊。”他喃喃地说。
身旁的小助理看了他一眼,有些自豪地说:“那当然,伯克利先生可不是一般的歌剧演员。他的声音,是能让人哭的。”
“我听见他不止是在唱,他在——”佐拉尔低头,抱住爆米花桶,小声道,“……在宣告,他还活着。”
身旁的助理愣了一下,眼角也莫名有些湿了:“……你真会说话。”
而此时,舞台上的最后一个高音骤然推起,管弦乐响如狂澜,伯克利猛地挥臂,披风如黑翼般扬起,那一刻——他像极了堕落又重生的神明。
“……即使黑夜将我葬于无尽之下,
我亦将以歌声,燃尽你的绝望。”
全场寂静了数秒,紧接着是如海啸般爆发的掌声与欢呼。
伯克利轻轻鞠躬,眼角余光扫过观众席最前方那道熟悉的金发——
佐拉尔正开心地挥着手,还朝他比了个“你最棒”的手势。
伯克利的唇角微微一翘,抬手做了个优雅又懒散的告别手势。
——他不是为谁而唱。
——但在台下看到佐拉尔的那一刻,他愿意唱得更久一些。
舞台的灯光一点一点熄灭,金色帷幕缓缓落下,厚重的天鹅绒将掌声和欢呼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渐渐平息的呼吸。
伯克利转身下场,礼服披风一甩,肩上的玫瑰金刺绣在灯光下折射出灼人的冷辉。他走入后台,空气中仍残留着舞台烟雾与香水混合的气味,像是一场梦的余烬。
小助理忙忙跟上来,递上毛巾和水:“坎恩特先生,您刚刚那最后一音,简直了——”
伯克利擦了擦额角汗水,嗓音还带着未散的沙哑:“别废话,去看看佐拉尔有没有把剧院炸了。”
小助理一愣,露出职业笑容:“他现在正和我们前厅经理讲‘爆米花的结构逻辑’呢,还说要带一桶回去给自己的朋友——埃尔先生尝尝。”
“……他要是把爆米花撒进埃尔的书堆里,智慧之宫得炸。”伯克利低声嗤了一声,靠在后台的高背椅上,揉了揉眉心。
此时,一道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你唱得好棒啊,伯克利!”佐拉尔笑眯眯地推开帘子,一手还抱着那桶没吃完的爆米花,眼睛亮得像刚从星空捞出来的琉璃。
伯克利懒懒睁眼:“你就不能像个‘光’那样优雅一点?”
佐拉尔认真地想了想:“我有努力在模仿你上台时那种‘我就是全场最耀眼’的气场,不过失败了。”
他一屁股坐在伯克利旁边,眼神诚挚,“你唱的那首……让我感觉,好像真的能活下去,不管多痛。”
伯克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良久后偏过头,语气淡淡:“我唱不是为了你活下去,是因为我还没死透。”
佐拉尔笑了,手指点点他的手背,轻声说:“那我以后也常来看你唱吧,反正你唱的时候,看起来比平时……更像你自己。”
伯克利嘴角一动,好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淡淡“哼”了一声,像是默认了,又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就在这时,后台另一侧传来菲奥娜那近乎炸裂的高跟鞋声。
“坎恩特!!!”
伯克利叹了口气,立刻起身拎起披风,冲佐拉尔低声道:“你待在这儿别乱跑,别碰我那套西装,也别再和爆米花讲话了。”
“我没讲话,是它先开口的呀。”佐拉尔认真反驳。
伯克利忍着翻白眼:“……光明也能烧脑是吧。”
说着,他转身迎向那道怒气腾腾的经纪人火线。
“伯克利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个金头发的男孩是谁?后台所有工作人员都看到了你俩的亲密互动——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压下上一波‘神秘恋人’的传闻你知道吗!”
“他是我弟弟。”
“你连户口都不在一个国家的弟弟?!”
“……干弟弟。”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伯克利轻轻一笑,转头看向后台昏黄灯光下仍坐在高脚椅上的佐拉尔,轻声说:
“你看吧,人类世界一点都不轻松。”
佐拉尔冲他吐了吐舌头,抱着爆米花,冲他挥挥手。
此时的后台,掌声已然远去,聚光灯不再,但伯克利知道——
接下来的夜,比台上还要喧嚣。
夜已深,街道上的喧嚣逐渐散去,只剩零星的路灯在湿润的柏油路面上投下暗黄的光斑。
伯克利·坎恩特侧身坐进那辆低调却昂贵的黑色轿车内,发动机轻声低鸣,仿佛一头潜伏的猎豹。他侧头看向身旁的佐拉尔,后者此刻正紧绷着眼神,仿佛还沉浸在刚才剧院里光与影的交锋中。
“前面小巷右转,那里没摄像头。”伯克利低声提示,语气中带着职业的冷静。
佐拉尔点点头,目光扫过后视镜——远处几束闪光乱闪,记者和狗仔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却被他们巧妙地绕过。车窗外,一栋栋高楼如幽林般疾掠而过,霓虹在雨后路面反射出流动的水纹,夜色中带着淡淡的寒意与静谧。
绕过最后一条僻静的后街,轿车驶进了那座矗立于繁华与闹市夹缝中的豪华公寓——黑色的大门在指纹识别下一闪而开。车子缓缓停稳,门口的保安默然点头,举手放行。
他们走进宽敞明亮的玄关,映入眼帘的是通体落地窗和城市夜景融为一体的客厅:灰白大理石地面上铺着手工羊毛地毯,托斯卡纳画作挂于墙面,角落里一架古董大提琴静静地倚靠。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与红酒余香,像是精心调配的迎宾礼。
佐拉尔忍不住伸手抚摸窗边那架落地钢琴,柔声感叹:“这地方……真不像是人类住的。”他蹲下身,轻轻放下那桶没吃完的爆米花,仿佛生怕这份纯真打破了室内的高级质感。
伯克利微微一笑,长指一点地面,霓虹投下的倒影随之晃动:“人类世界,只要你懂得躲藏,也能有安静的一隅。”他说着,解下领带,神情放松下来,“来,我要先去冲个澡,明早还有录音要赶。”
佐拉尔跟在他身后,脚步却放得比平常更轻,像是在偷得一夜无人的静好。他抬头看了看那扇通向主卧的门,又看向落地窗外闪烁不定的城市灯火,心中却默默下定决心:不管接下来风暴如何逼近,他都会陪在这里,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足够珍贵。